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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君左:我目击香港两次大暴动

  • 历史
大饥荒没有反抗?北大学生组织发动反共暴动

1971年8月,黄立众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在1949年后的北大历史上,有一些反抗中共政权的勇士迄今未能进入北大的正史,因而鲜为人所知,但他们的名字无疑让那个黑暗的时代、黑暗的北大出现了一抹亮色。他们中除了林昭、黄宗奇、张锡琨等人外,还有一个叫黄立众的学生。…

 

    我在香港曾经亲自看到先后两次像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般的大暴动。前一次暴动尚单纯,波动的范围不太大,后一次就很复箩也相当厉害。为保存香港现代史实,我把它朴实而扼要的记下来。不过,对于前一次暴动记得很筒单,后一次的则比较详细。


满脸胡子做了救命恩人

    这是一九五六年(民国四十五年)的香港一件大事,那时我正住在九龙大角咀的葛量洪夫人新村。现在就我的日记上,择要记述这一次大骚动的经过概况。

   「十月十日,晴热。恭逢我国双十国庆。上午九时参加国庆典礼后回家。今日所见各处所悬之国旗仍不减去年。余家之小窗亦插二幅。下午,侯先生来坐,忽闻警车轰动,后始知李郑屋村居民为悬旗事酿出大纠纷,通晚未息,隐约可闻人声鼎沸,救火车频出动,魂梦难安。晨广播亦提风潮犹未平也。」按:当时九龙李郑屋村徙置区居民因庆祝国庆争悬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徙置区事务主任处理应付欠当,以致引起公愤,而酿成大风潮。

   「十月十一日晴熟。竟日大骚动。悬旗之处,皆有军警,旗愈多,军警愈多。街上无青天白日旗不能通过。不知如何会闹到如此?下午,左先生来,黄先生亦来,因打牌消遣,因侯先生昨日留我家也,恰好四人一??。忽听广播:下午七时以后至明日上午十时实施戒严,断绝交通,于是只好继续打牌,而侯先生被诸子女前来簇拥匆匆返家,三缺一途由余妇递补,打牌至通夜,以静观事变,始于天明假寐。报纸送到甚迟,通篇皆骚动新闻。此为香港前此未有之事件。吾人但求自由舆安定,甚愿风潮及早平息也。」按:当日大骚动的喧扰使我们无法睡着,只得打牌熬夜,以便随时听广播。侯先生已被抢救回家,三缺一只好由我太太递补。

   「十月十二日晴有秋意。戒严实施后秩序好转。各区每日开放二小时以便居民购物,惟各区间仍隔绝不通。黄先生今早及午均徘徊街头,而不能通过窝打老道回至九龙城之家,因之重到我家留宿,惟同去之左先生未来我家,则恐已返其家矣。一日头昏难过,乃伤夜之故。仅写故事一篇,余则留意倾听广播。」按:黄先生与其夫人伉僵甚笃,亟欲回家探视,而因交通阻隔,非常焦急,当时电话尚通,他电问家中也尚安好。左先生则并非回家,溜到附近一处洗澡去了,可谓好整以暇。黄认真,左无所谓,结果无所谓的占了便宜,认真的吃可大亏。

   「十月十三日晴有秋意。今日仍戒严,秩序尚好,入夜如死城。今日最使人着急之一事,即黄先生一去无踪,而左先生复来。余数电黄嫂,均云黄先生未归,亦无电话,而又未再来我寓,岂因误会而被捕耶?不胜焦灼!」按:黄先生果因想回家,中途被军警捕去,说是触犯戒严法令。在当时军令森严而情况混乱之下,因此一罪名而被捕被杀者迭有所闻,被捕尚在其次,我们最担忧的是失踪的真正情形,所以非常不安。黄先生性素亢直,但他是老留学生,可用英语应付军警,但愿他平安无事。

   「十月十四日晴和。晨听广播,一至五区均已完全解除戒严,余所居属第三区在内。晨八时半,即同左先生携幼子小龙走到琼华酒楼饮茶,巷内行人渐多,马路上车警仍林立。许多英军持枪,严阵以待。饮茶至十时,全部解严。」按:在这天,已探悉黄先生被捉入漆咸道的集中营,被捉的听说有五千余人之多。在我的日记以后数日中,记明我与左先生诸人为着我们这一位无辜而受委屈的老友奔走救助,最初找到了一个青年警察朋友胡君,设法才打听出来,证实黄先生确在集中营裹,我们买了一些药品连同衣被等件托胡君带去。在失踪情形未明时,可怜黄夫人遍到港九各警署监狱寻夫,连赤柱监狱也去过,真是伤心惨目;等到证实在集中管后,又格于军令,不能进入探视,于是急忙聘了一位毛大律师,准备替夫辩护。约一星期后,法官即在集中管内开庭审讯。黄先生在这一个星期中没有刮面,满脸胡须,等到提审时,毛大律师向法官要求,叫原来捕人的刑警,在数千人的行列裹认出黄先生,那刑警看来看去,头昏眼花,那裹还认得出?于是法官一声拍案,宣告无罪释放。等到毛大律师引导黄先生出来时,那刑警很惊奇的欺道:「原来就是他啊!怎么长出一脸胡子!」

    在我的十月十五日日记中写着:「九龙秩序大致复原,戒严令巳解除,因成『秋窗行』长歌一首,记此次之大骚动,以留信史。独叹黄兄无辜被系,尚要吃几天苦头,为之悲叹!」我同左先生夫妇及我太太为着营救黄先生的事,四出奔走,除胡君外,九龙警察总部的几个熟人,如林君及另一胡君等也都重重的拜托他们多多照料,并随时与黄夫人保持密切联系,共同进行营救工作,总算把我们这位老朋友平平安安的救出来了,可是,万想不到一脸胡子做了他的「救命恩人」。


劳资纠纷已完全变了质

    到一九六七年(民国五十六年)的五月间,港九全面又发生了一次大暴动。这次大暴动不像一九五六年像上面我所说的那次骚动的性质,而且,一九五六年的暴动只限于九龙,香港本岛尚未涉及,不是全面性的;再说:上次骚动纯由于悬旗纠纷是偶发的事件,这次却是有计划有组织的阴谋和策动,扩张到港九全面,暴乱更加厉害。我在这第二次大暴动尚未结束时作第三次的回台观光,等我再到香港再回台湾,这个大暴动还未完全停息,时间拖到几个月之久,比起第一次大骚动只限于几日,不可同日而语。港九因这次所受物质上及精神上的损失,也更为重大。这是耸动国际视听的远东一件大事,即所谓「香港五月大暴动」,我身当其境,目击其事,见闻所及,比较详细正确.虽不敢即说是信史,写下来作为参考,不失为一种谈助。

    这次五月大风暴的产生,起因于劳资纠纷事件,但是这些事件在本质上都是轻微的,甚至大部分的纠纷并不是直接讨论工人的利益问题,又不是循着劳资正常的规律而发展,显然是某一政治性的派别在幕后极尽操纵的能事,遂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僵局,直接危害全港九善良的居民。

    五月大风暴的序幕是由九龙、中央两家的士公司的风潮揭开。这年三月底至四月初,这两家的士公司的工人为要求复用一个被解雇的司机以及改善一些工作条件向资方提出五项苛刻的要求,经过了劳资双方一再谈判之下,资方对于这些要求已经全部接纳,本来事件至此应该告一段落。但工潮并末因此平息,原因是劳方代表竟然把目标一转,再度增加一项条件,要求资方开除事务主任梁启彬。这使资方实在不能再忍受下去,遂成僵局。从四月初起,劳方实行以怠工及念「毛语录」的行动作为要胁资方的本钱,那些的士司机把每天正常的营业额减低到百分之二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资方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于四月十四日采取断然措施,宣布即日关厂停业,同时宣布卖车。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杀手??」,使到劳方手足无措,顿时处于下风状态。资方既然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劳方的「斗争」变成了无可斗的对象,惟有??集于车厂门前,作出阻止卖车的各种姿态,结果,这两家的士公司的车终于卖出了。

    但,类似的士公司的劳资料纷事件,继续发生,青州英坭厂工潮便是一例。这家规模庞大的水泥厂,在四月二十八日上下午连续两次发生外籍工程师与工人纠纷事件,双方的指责都是殴打,但工方则指责资方包庇外籍工程师,把「斗争」的镜头转向资方。于是照例执行怠工和念「毛语录」两样「法宝」,要求总经理到厂谈判,总经理则要求工人代表到香港中区写字楼谈判,双方坚持立场,根本上已不是以劳资利益为争论基础。工方并拒绝香港政府劳工处的调解,加紧在厂内制造「斗争」的高潮。

    五月四日深夜十一时四十五分,青州英坭厂资方也仿效的士公司的措施.突然来一个「杀手锏」,宣布自午夜开始实行关厂停工,这是香港人叫做「斩脚趾避沙虫」的手法。从五月五日凌晨关厂起,一个多月的时间,该厂几百名男女工人,每天静坐厂前抗议,猛念「毛语录」,鬣贴「大字报」,各左派工会轮流派来了「慰阎团」,荡茶水面包,整日像是十分紧张情势,附近居民看见这种险象纷纷迁徙,但幸而未闹出大事件。这家工厂在九龙的红□繁盛区域,为行人所必经,所以惹起了普遍的注意。我是常往来于这一区的,看到那一种狼狈的惨状,可怜多数无辜工人因此而陷于失业的悲局。

    五月大风暴的直接导火线,则是发生于九龙新蒲岗大有街的人造花厂,本来是一件普通的轻微劳资事件。四月十三日,该厂卖方公布了一些一新厂规,如取消三班制加二津贴等,遭受了工方的剧烈反对,便出现了不正常状态。同月二十八日、该厂以减缩业务为理由,开除啤机部近百工友,于是工作不正常的情况显著加强,该厂随即宣告香港西景总厂及九龙新蒲岗分厂啤机部全部停工,工潮即开始恶化起来了。

    五月二日,人造花厂支发薪工。大部分准备领取薪工的职工遭到恐吓及阻止,新蒲岗分厂门前出现了大批悬挂「毛章」的工人结集,声势汹汹。五月四日至五日,这种恶劣气氛逐日加强,厂门前已为襟悬「毛章」、手持「红皮书」、口念「毛语录」的人??所拥塞,形势紧张已达一触即发之势。五月六日,由于工人拚命阻止厂方出货及运货入厂,厂方请求警方保护,大队警察应召开到,执行维持秩序工作,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实际已进入骚动状态。这天下午四时半,警方出动了防暴队二百人弹压,并把人造花廒所在的六合街、三祝街及大有街一带布防封锁,直到晚上七时四十分左右,骚动情况才暂告平静。在这次事件中,警方共拘捕了涉嫌参加骚动者二十一人。

    五月七日这天,新蒲岗大有街一带头出意外的平静。我曾同几个朋友溜到那裹看看情形,除发觉一批警察外,巴士和行人照常行驶,没有任何异象,但我却已意识到,这正是暴风雨的前夕。果然,就在五月十一日爆发了「五月大暴动」的主题曲。人造花厂工人在厂前的示威运动,越来越激烈,从贴「大宇报」、喊口号、到唱「毛歌」,念「毛语录」,情绪激动,街头群众麕集数以千计,秩序混乱,而且大量人群集结厂前,摇动紧闭的厂门大铁闸,企图冲入厂内。这时,防暴队执行维持秩序的努力已等于零,而且庞大的人群竟转向防暴队袭击,情况恶劣已达到无法控制阶段,骚动范围不断扩大,新蒲岗全区到处发生掷石放火事件。当晚九时半,港府宣布:整个东九龙地区实施宵禁,连续执行了三夜。这三夜中,发生放火掷石及焚烧汽车等事件无数项,被捕三百九十九人。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隔三晚之后,又因暴徒驱使群众集结南九龙裁判署再度引起另一次大骚动。五月十八日晚,整个九龙繁盛中心的油蔴地、旺角及深水埗也宣布宵禁。


    我家住在旺角区的弥敦道,是九龙的繁华中心,暴动发生,首当其冲。为着外面的险恶状况,我并未有任何恐惧而躲在家内,仍然出外照常教书,照常礼拜,照常应酬,并照常写作。大暴动的乱火已燎原到我们的居住地区了,正好乘机看看热闹。就在五月间,我被阻于街头巷尾若干次,眼前一片混乱现象,巴士行不通,便下车来.下车也为人群拥塞所阻,看见几家银行的大玻璃窗被暴徒打得粉碎了,小汽车当街焚烧火光熊熊,巴士和卡车也起了火。英国宪兵已加入警察行列,阻止游行示威,但暴徒东奔西窜,人数??多,军警无法一一加以截击。到处喧起一片唱「毛歌」、喊口号、念「毛语录」的声浪,此起彼伏。

    暴徒的另一破坏技俩是放置炸弹,而这种炸弹有真有假。暴徒乘军警稍一松懈时,便偷偷将炸弹放在大街小巷,造成居民的恐怖心理,因为在未爆炸之前,谁也不知道是真炸弹或假炸弹,避之惟恐不及。尤其在我家住的弥敦道上,到处放几个炸弹,警察收去了,不久又发现。而这些炸弹又多作伪装,或包在一团废纸内,或放在一个罐筒裹,我有一次几乎踢到那个危险物。有一次到尖沙咀访友,他们那座大厦的电梯裹赫然发现一枚炸弹,我刚乘那电梯下来,看见一个灰色布包,心中有数,就告诉大厦管理员,一时轰动所有住户,赶紧电请警局派员前来查验,果然是一枚真炸弹。大概真炸弹少,假炸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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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着炸弹的假人

    暴动最不可恕的罪行即是这种滥置炸弹的恐吓。据港府统计:五六两月港九及新界连续发生了一百敷十宗炸弹案及多宗纵火案。尤其不可恕的是把这类土制炸弹放置在最弱小无知的儿童游戏的场所,杀害了这些天真可爱的小孩。例如在香港北角清华街即炸毙了年仅八岁的黄绮雯,三岁的男孩黄兆勋在大埔墟儿童游乐场几乎因此而遭难。这种灭绝人性的卑劣手段,更引起全港九居民的愤怒。同时,这般暴徒更利用左派学校的年少无知的男女学生,作为携带炸弹的运输队。因为香港法例:未成年人犯法,不能引用刑法判刑,仅受感化教育,暴徒即利用这个法律罅隙来困扰青少年,被警方当场搜出男女学生身怀炸弹案也有多起。


我一家初试催泪弹滋味

    一夜,我和家人未外出,只隐隐听见一片喧嚣声,料定外面又发生了暴动的事故。忽然门铃响得很急,开门一看,原来是老友侯先生伉俪,带着非常紧张的神色进来。他们告诉我们:因为赴一处难却的夜宴,赶回大埔道的家,已没有的士可坐,赶上了仅有一辆的巴士,驶到平安酒楼附近,军警勒令停驶,弥敦道两头都起了火,街上人头攒勤,秩序紊乱,而且快接近戒严时间了,所以投奔到我家借宿一宵。我们笑着欢迎他们,让大床而不肯接受,便打地铺,翌晨解严后才回去。去后,我和内子都想起:香港两次大风暴都与这位老友有缘:一九五六年的骚动,侯先生正在我家打小牌,已如前述;这次一九六七年的暴动,万想不到他又避难到我家裹:真可谓「患难之交」了。当晚,我们聊天之外,同凭窗栏眺望戒严中的夜深街景。我家住在十八层高楼之一半即第九层,俯瞰平日极其繁华,熙来攘往的弥敦道,现在像一长条死蛇懒恹恹的躺在那裹,车水马笼的喧哗早如隔世,静静而黯淡的街灯照着来往巡逻的一批批军警,但是远远的处所仍然传递来一阵阵不正常的声浪,也看到有些火光。

易君左:我目击香港两次大暴动

冲击港督府

    五月间的暴动,每天大概都从下午或傍晚开始。另外一天将近下午四五时,我和内子还有邻居几个女孩爬上十九层楼的顶楼平台,望见了不远前面的一出热闹戏,那就是南九龙裁判署大骚动的一幕。军警捉到了这一带横行无忌暴徒,一批一批解上这个裁判署审讯,这正是暴徒藉口滋事的机会。尽管裁判署四周布满了铁丝网和木栅,以及戒备的森严,成百成千四方八面结集前来的暴徒竟把这座神圣的法院包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历历的看到像黄蜂出窝和蚂蚁出洞的庞大的人群,在裁判署台上陪前各处贴满了「大字报」和反动标语,听到一片喊打喊杀的声浪。警车的疾驰和催泪弹的施放交织而成一幅「危城凋景图」。南九龙裁判署前的大骚动不止一次,其中有两次军警和暴徒冲突得最激烈,伤亡累累。

    最紧张也可以说最滑稽的一次,也是在一个讨厌的五月的黄昏,我和内子小儿都静静的留在家裹,听到楼下涌起一片喧哗,知道事件又快发生了。因为天热,窗户洞开。凭窗俯瞰,只见楼下巷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自然也杂有暴徒在内,流动性很大,警车军车将到,便一哄而散,溜躲在巷子深处;车子一过,又一窝烽的涌出来,杂集街边巷口。忽然发现一批一批衣服褴褛的暴徒,也杂有学生装的青少年,有些向军警乱掷石子,有些用铁棒猛力摧毁街中心的铁栏杆,捣毁商店招牌及停车站,乒乓乒乓的声音像打铁铺。军警奔驰四出捉人,捕了一个溜走两个,拦住街上又窜入巷裹,情形紊乱已极。忽然一阵崩崩的声音突起,原来军警开始用木弹来驱逐暴徒了。这种木弹专射击暴徒的腿脚,不会致死,腿脚受伤就爬不起来,容易捕捉。我们看到那些受伤的暴徒.一拐一拐的提上车笼去了。正在看得出神,猛不妨又听到放枪的声音,像是放爆竹,我们还以为是邻近居民为庆祝暴徒被捕而真正放鞭炮呢,那裹知道:这正是施放催泪弹的信号。我们「三仔乸」(粤语:父母与子三人)立刻同时感觉到眼睛不舒服,揉揉一下,珠泪双流。这时也亏得我机警,我的下意识立即告诉我:赶快开窗,赶快用冷水巾蒙面,于是叫内子迅速关了窗,小儿到浴室弄来湿毛巾,各蒙面上,那面部麻辣火烧,就好像辣椒、胡椒、花椒、芥末、咖喱,一起发生刺激作用,脸红红的一阵阵酸痛又有点痒,真说不出那一股怪味来。这样经过了约二十分钟之久,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这是我一家第一次尝到催泪弹的滋味。由于我们根本没有防暴的经验,打开窗户贪凉,由催泪弹放射出一股白色浓烟,多么厉害!以我们所居高踞九层,而一串爆竹般声音一起,那股浓烟便立刻上升进来,刺激面目,毫不留情,料想九楼以下乃至地面,更是不堪一嗅。自受此次教训后,我们才得了这一份宝贵的经验,任天气再热,在防暴期内决不再开窗了。后来警察用大喇叭广播:叫居民随时注意关窗,如果发现有那一家窗户未关,即向这家实弹射击,以示惩??。我们吃过苦的,当然照办不误,可是也有一些住在高楼的,不理这些,吹风第一。


把大宇报贴在宪兵身上

    以上??记九龙方面的暴动大概。下面再记五月间香港方面的暴动情形。我虽没有像在九龙看到的那样真切,但从广播、从电视,也如亲自听到看到一样。

    接近五月上旬,暴徒又开始猛向香港本岛捣乱。一队一队的捣乱份子,开始踏上花园道,向港督戴麟趾爵士递送所谓「请愿书」或「抗议书」。至此,大暴动的本质已经公开揭露。中共在五月十五日清晨,以「外交部」的名义,向英国驻北平代办霍普逊发表一项声明,对「香港英国当局对香港中国工人和居民的法西斯暴行」提出「最紧急最强烈抗议」。

    这项「声明」传到港九,左派立即于十六日宣布成立一个所谓「港九各界同胞反对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一批公然破坏社会秩序与和平而与四百万自由居民为敌的「斗委」也粉墨登场,仰承中共鼻息,要求港府「立即停止一切非法的逮捕、审讯、判罪、毒打、刑??等法西斯的血腥镇压行动」,迫使左派各工厂、各行业、各学校成立所谓「反对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在十六日那天,就有十多个单位的代表手执「毛语录」,高举反英标语,先后到港督府去「抗议」。

    十七日上午,十七个「各界斗委会代表」坐上德国平治牌自用豪华房车,也到港督府去「抗议」,但港督没有理会他们。同日下午,九龙方面再起暴动,情况空前恶劣,港府又宣布于下午七时半起执行宵禁,骚动地区已由油麻地伸展到荔枝角,宵禁地区也跟着扩大。弥敦道的英美银行都成为暴徒袭击或放火的目标。

    十七日下午五时(伦敦时间),英国政府发表声明,表示「全力支持港府履行其职责,维持法律与秩序及促成工业纠纷解决的努力」。港督于翌日晚间,也对全港九居民郑重表示,决继续贯澈法治,确切保持本港的安定。但是,在港督发表声明之前,捣乱份子的「斗委代表」再度坐着豪华汽车,又一批一批跑到港督府去「抗议」,还是那一套的老「法宝」,襟佩「毛像章」,手捧「毛语录」,高呼「反英帝」口号,并在粉白的围墙上贴满「大字报」,大喊大闹,有如疯狂。港督府不得不掩闭铁门,只留下一线门缝,由副官接受他们的「请愿书」。

    我一家在电视里看到了这些奇怪而丑恶的骚扰镜头。那些一贴「大字报」的暴徒,把所写东倒西歪而又长短大小不齐的五颜六色的「大字报」,贴满了港督府外面所有可以张贴的地方,高的处所就用叠罗汉的方法一层一层的贴上去,高到叠上五个人。「大字报」上除咒骂「英帝」的文字外,还有对港督戴麟趾的直接人身攻击带有充分侮辱性的漫画。那种紧张和癍狂的表情与动作,放映在电视上看得特别清楚。我的小儿忽然发现一个突出的镜头,问我道:「那不就是左派明星石慧和傅奇吗?」这一对「赤色夫妇」正在高举拳头,张开大口喊口号,果然就是他们。

    电视又出现更特别的镜头。我们看见有八个身材魁伟,而服装整齐的英国宪兵,屹立一排像一座山似,下着忍耐再忍耐的最大决心,避免与暴徒冲突。那些贴「大字报」的捣乱份子,发现再没有地方可以贴了,居然妙想天开,竟把「大字报」贴到这八个英国宪兵的身上,胸前背后都贴满了,最有趣而又最令人感动的是这八个宪兵,自始至终,仍然屹立如泰山,动都不动,任暴徒乱贴。这真是一个难得看到的奇妙镜头,一方面表现了左派暴徒的猖獗疯狂,一方面表现了英国民族的坚毅容忍。

    左派暴徒的横蛮凶恶,激起了港九守法居民的正义感,就在港督府贴满「大字报」的那一天,有代表各阶层市民的团体九十八个,包括工商界、教育界、妇女界、医药界、宗亲会等,纷纷发表声明,坚决表示与本港当局合作到底以维持和平,并对中共提出严重的谴责。这些支持港府维持治安的团体和中共一手造成的「各界斗委会」是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也就是正流与逆流,一是和平的天使,一是暴乱的魔鬼。这两股力量的消长,势将成为遣场战斗最后胜负的一个决定性因素。由后来的事实证明:虽道商一丈而魔高十丈,伹结果是魔高十丈而道高百丈。胜利总是属于正义而不是属于暴乱的。

他们只斗垮了他们自己

    但,左派暴徒在香港的「造反」与「夺权」运动。并不因港督的贯澈法冶的表示和全港居民支持港府的立场而退却,相反,他们更加强攻势,一批一批的示威群众,自晨至暮,川流不息的在港督府门前,高举「毛语录」,大叫大嚷,不少脑满肠肥的资产阶级也被拖入了示威行列。港府的崇尚法洽与容忍自制,适足助成暴徒的气焰。五月二十日午间,那些如疯如狂的捣乱份子,大部份是受了思想麻醉的青年,从港督府转到高等法院,听着中共在香港的第一座银行「中国银行」的播音指使,高呼口号,狂唱「毛歌」,把「大字报」贴满高等法院的花岗石大圆柱,并用红漆和黑墨,在石柱和走廊的地面,涂写充满侮辱性破坏性的大标语。附近的香港第一家国际观光饭店即美资希尔顿酒店也受到滋扰,损失很重。

    到了傍晚,那些疯狂的小暴徒,接到了命令,进一步向自由报纸挑战。华侨日报中区办事处,首当其冲,橱窗全被打破,图片全被撕毁。小暴徒队伍,旋由中区直下湾仔,跑到香港时报和工商日报的门前,大叫大嚷,用红漆涂上一些不伦不类的标语口号,再浩浩荡荡沿庄士敦道过铜锣湾而往北角,沿途的自由报社和自由银行乃至交通岗亭,都被涂上赤色标语,一直闹到深夜十一时才呼啸而散。

    这种旋风式的癍狂暴行,终于引起港府下令禁止。从二十一日起,一概不准举行「不守秩序的巡行或非法集结」,但「本港居民仍可向港督请愿」,惟每队请愿者以不超过二十人为限。与这个禁令颁布的同时,港督府附近的通道,已架起铁丝网,不听从禁令而依然集结大队前往「请愿」的捣乱份子,便被铁丝网前的警员阻止前进。捣乱份子这一来,只能到达希尔顿酒店门前的花园道口。他们既无法通往总督府,便出皇后像广场,沿德辅道中和干诺道中,在中区商业中心区滋扰,与防暴队发生冲突。另一队沿夏慤道前进,扯下夏慤道消防局悬起的英国国旗,放火焚烧,但防暴队在警察总部附近挡住去路,使他们不能进入湾仔。

   「斗委会」见到港府的态度逐渐趋于强硬,知道纯粹的暴动,不但不能「斗垮英帝」,而且会失去民心,又经不起防暴队的无情的礼物:木弹和催泪弹的反攻,于是急速改弦更张,命令港九公共事业各部门的左派工人发动「象徵性罢工」来作长期困扰港府的打算,于是电车和中华巴士公司的司机,二十三日首先响应。太古船坞公司同日突然停工一小时。二十五日天星小轮也停航一小时。其他如邮差等也受威胁及停工。油麻地小轮于二十九日停航三小时,这一阶段的暴行,以「象徵性罢工」开端,以号称「六十个杂粮食品业零售机构大罢市四天」押尾,纷扰了一段时间。其实,在所谓「大罢市四天」,居民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照样有东西买。

    相反,自从五月暴动以来,中共的遍布港九的「国货公司」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于是从六月份起,一不做,二不休,「斗委会」又搞所谓「全盘大罢工大罢市」来加强恐吓港府和威胁人民。左派报纸的大公报、文汇报、新晚报和其他尾巴小报,加紧「斗臭英帝、斗垮英帝」的煽动,向自由报纸公开挑□。他们号召的「五行罢市」和「三行罢工」等等,对居民生活并没有发生影响,一度禁止从大陆运入的货物和食品,无形之中很快的就恢复了。虽然他们操纵的摩托车业职工总会、海陆理货员工会、港九纺织染业职工总会为主力的二十个左派机构在六月二十三日实行了一次所谓「五万名新联合大罢工」,及以旺角劳工子弟学校为首的左派学校三十二间于同日为支持所谓「新联合大罢工」而停课一天,虽然他们又策动港九小贩、百货、油粮、食品、土产、药材、建筑、出版等行业五十九个机构在六月二十九日实行所谓「联合大罢市」四天,像这种由「政治暴乱」转到「经济暴乱」的暴行,公然与港九四百万居民为敌,但显然已是「黔驴技穷」和「自掘坟墓」,徒然加强了全港人民的反共决心。香港政府没有被他们斗垮,他们只斗垮了他们自己。

   

    以上是一九六七年五月和六月两个月闾香港大暴动的简报。这次由中共一手制出来的暴行延到八月以后才渐底平定。我是七月九日飞往台北的,所以七月以后的香港暴动余波,就不写了。

   

    从五月开始到八月这期间我的日记,也分别记载了有关香港大暴动的一些事件,这裹也不写了。 (完)


◆ ◆ ◆ 【以上全文完】 ◆ ◆ ◆

    以上《我目击香港两次大暴动》,是以《大成》杂志总第11期同名内容全文为底本完成数位化处理。网际网路首发【析世鉴】。


◆ 【彰往可以考来□后顾亦能前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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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君左: 我目击香港两次大暴动 全文完)

纳闻 | 真实新闻与评述:易君左:我目击香港两次大暴动
告密是陋习 亲亲相隐是正道

“告密”这个词因为含有变节和背叛的意思,向来带有贬义;好在汉语博大精深,后来又有“检举揭发”等词汇替代它。 揭发检举就是举报他人的过失或违法情事。《西游记》上有:“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检举。” 在我们接受的教育里,告密和检举揭发的区别是,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