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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神秘三角地,马路牙子上的通宵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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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冇回克啊?” 凌晨6点,住在背街巷子的爹爹起床买好过早,跟街边竹床上东倒西歪的酒客打招呼。

天空泛起鱼肚白,林深酒肆老板胡子起身拦车,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这里收留了一群不想回家的人。”





头天晚上,这些人打车来到汉口一元路这块三角地带。

“你是到那个公共厕所撒?”有的的哥知道这个地方。

但是的哥搞不明白,为什么人来了又不嗨,不在场子里头拼酒甩头,也不热闹social,就是满街晃,一晃到天亮



  非官方介绍一下,遥语荷和林深酒肆可以坐路边喝鸡尾酒吹牛,LB Tattoo可以坐路边喝点啤酒,还能纹身,认识一群机车党,404可以蹦迪,里边的电音更小众,PRISONBARBER家美式油头剪得很行,QSTAR是酒廊,软小姐家适合吃点蛋糕,喝点低度数酒聊天。



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我来过几次了。

中山大道、胜利街夹角交汇,三角街区中间有一棵树,树下就是那间公厕,公厕周边,沿街都是老洋房,开满了酒馆,遥语荷、404、林深酒肆……

夜幕降临,一边是老街坊们回到二楼、背街家中,灯亮起来锅烧起来烟火气走起来,一边是楼下沿街,陆续被奇装异服的人们坐满,喝酒抽烟,无所事事。

十一月的武汉已经不适合夜间户外活动,再闪的人也扛不住,他们把酒吧老板准备的军大衣披在自己精致的铠甲上,守着炉子,迎风凛冽。





据说这样度过一夜很chill。尽管我有点冷,但我知道chill不是英汉词典上“凉凉”的意思。

这个地方不装精,又好像有点腔调,还比较兼容。身边的人看上去都是些机车党、涂鸦的、搞艺术的……其实有些也是换了装的理财经理、商务男孩。

在这里,白天统统翻篇,人人都在自己的B-side,沿街一家家酒吧转场,从天黑喝到天亮。





 22:00PM 
上海是上海,汉口是汉口




长夜是从遥语荷的一杯快酒开始的,就着马路上的灰霾,深吸一大口。

在遥语荷喝酒的人差着几个年代。70后和00后一起坐在路边,爆珠不懂黄鹤楼的味,抽不同的烟,聊不同的天。




“行头”也不一样。穿着手工皮服的是机车党,你一身阿美咔叽或者古着坐下来也对味,也有人穿得像上班族,但是是去东京而不是西北湖上班的那种:皮鞋、西装在正邪之间,外边套一个英式大风衣。

撞衫是不可能撞衫的。不能是商场货,可以是某家古着店淘的、某个手艺人做的……找代购拿的?也可以吧,要谨慎。

有人穿的牛仔裤,说是五年没洗了。旁人感叹,“真不错啊,这牛养得。”

为什么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熬夜?



  遥语荷,店主是陈爹爹和小刘两位调酒师,陈爹爹爱穿复古服饰,玩机车,听说是武汉小众文化圈的OG。图片来自小康。



有人说,去别的地方,一晚上眼睛都在姑娘伢身上扫描。只有来这里,杯子一端,欲望松弛:“妹子算个XX!喝酒就完事了。”私下里告诉我,他是搞金融行业的,来这里不会碰上客户,哪怕碰上了也不用把对方当客户。

有个策展人,上班就要跟顾客聊艺术,下班去别的酒吧,客人看见他又跟他聊艺术。只有在这里,他可以只飙脏话,不聊艺术。

似乎谁跟谁都不是很熟,熟人之间也不用互相热络。大家聚在一起,却好像是为了图个清净。这里的社交是冷社交





我个人觉得来这里至少不会感到无聊,因为有太多种无聊的方式。

门口客人手上贴着404club门票,404在遥语荷对面,武汉为数不多坚持放techno的酒吧,买一张门票整晚随意进出。里头摇头10分钟,外边咵天1小时,佛系蹦迪。

来这里玩的就是转场,老玩家告诉我,这一带有酒馆、CLUB、宵夜、油头、纹身……只玩一个场子,没意思。





刚认识新妹子的男生会去QSTAR,再转战海寿街三重门。

体力好的95后买两张门票,一张在附近洞庭街haha!,一张404,迪斯科和techno换着蹦。

404旁边Helens只有“小孩子”去,泡一晚上,转钟再去404,那时404没人查门票,蹦迪免费。

老玩家带我去404隔壁的纹身店,我一头钻进了大花臂和唇钉的丛林。有妹子路过,绕得远远的,在街对面偷偷打卡。





纹身店的聊天像是在对诗,虚无缥缈。大家用几杯啤酒,脱离生活轨道。

反而,这里最和善的是看起来最不好惹的机车党,他们要把摩托开回去,不能喝酒,扛起了照顾陌生客人的责任,蹲路边升炉子,给客人倒酒,勤勤恳恳。

每天十点,会来一辆洒水车,熟客根本不会躲,他们知道,洒水车师傅人好的很,过来的时候会收龙头。





喜欢打卡的姑娘,说坐在老洋房楼前喝酒感觉像上海,这里是武汉武康路、武汉小静安。照片po上小红书,这条街彻底火了,路边找一块落脚的马路牙子都难。

么斯小上海,我们就是武汉,为么斯不说别个是小汉口咧?”遥语荷的陈爹爹说。





在上海打工的发小也觉得,上海是上海,汉口是汉口。上海公路商店,站在马路上喝酒的十有八九是寂寞的沪漂年轻人。这里路边坐的大多是武汉人,外地人也汉化了,说着纯正码头话,拉家常,扯闲淡

这条街上的老板,不少曾在北上广深工作,包括陈爹爹,都觉得“还是武汉混得舒服些”。

几家店主扎得紧,他们大多是一起学调酒的师兄弟,鼓励客人串门喝酒,肥水要流外人田。




非要说武康路和这里的共同点,两地都在旧法租界,街边都是华丽老去的洋房,100年前的流线型街区格局,不方正,一转身就是下一场。

要避免散场,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下一场

1924年,匈牙利摄影师布拉塞,用借来的相机拍下他在巴黎的刷夜经历:从意大利街区小咖啡馆出来,转去月亮酒吧,转钟去圣吉尔曼街区,在SUZY妓院门口晃一圈,再去旁边莫洛克勒酒吧喝一杯……刷夜的人,总是想把夜晚变成一幕超级长镜头。





 24:00PM or 00:00AM 

在街边请陌生人喝酒

可以买到TA的故事




转钟后,这条街短暂冷清片刻,人们穿过马路,转到暴食天堂,蔡锷路。

“绿豆汤解酒啊!”解放烧烤的老板吆喝,几乎每天这个时候,妆发整齐、带着酒气的年轻人都会把这条街坐满。

好多年前,这里也是不夜天,午夜解放电影院门口的招牌上写着《老子性了你的邪》之类耸人听闻的片名。蔡锷路上的宵夜摊,最初成就了食色双全。





如今这些店换了招牌,缠上灯管,紫的红的,有点《银翼杀手》画风。

炭火烧烤在疫情后倒闭了不少,有个老板娘绝境求生,改弦更张,弄了辆三轮车开到遥语荷门口叫卖汉堡。

唯有碳水才是酒精绝配,真理之光照亮了汉堡小车。吃烧烤的妹子撸几串饱了,深夜的长子热干面,妹子凶猛吸面,妆花了都不顾。

这辆十点后出摊的汉堡车上有个LOGO,被酒客拍上小红书,成了“武汉最酷街头汉堡”,也有人说,这是武汉最“亚”的汉堡。






酒吧旁有不少宵夜摊子,都是年轻人摆摊,摊主各有绝活。炸鸡男孩拥有一头长发和自己的滑板队。

404旁边卖牛肉粉的自己有一支哈雷摩托车队,听说,最近还有几个玩说唱的在一旁卖水果。

买卖都是一路人,甚至坐在路边花坛等客的代驾师傅也不例外。





“在这块,谁还没开过兰博基尼啊?”一个姓陈的师傅说,代驾队伍里头最牛的是小李,有次一个穿皮衣的伙计喝大了,跟他开玩笑,“能不能开哈雷撒?”

可以。

小李给他开回去了,他有摩托车驾照,开越野摩托,在天兴洲有车队,晚上干代驾,白天就在沙地上玩杂技。




如果你多几次在这条街喝到转钟,还会遇见一个黄头发婆婆,佝偻着背,提着麻袋,一边捡啤酒罐,一边喝罐子里剩下的酒。她沿街一路喝,没人见她醉过。

我帮她专门点过一瓶,听她边喝边讲故事。“我一辈子过夜生活,跟你们一样,只喜欢晚上出来,以前天天去舞厅,还有后来的红旗飘飘啊……”





 02:00AM 

不能垮




“我今天绝对要准时打烊的啊。”凌晨2点,遥语荷陈爹爹赶客。

路灯黯淡下来,街面一片橙黄色,少了车流,安静得叫人不适应。

风衣男孩和一个长裙姑娘下国际象棋,男孩西班牙开局,姑娘西西里防守,竟然都是高手。街上凉飕飕的,两人穿得单薄,不以为意。





一桌客人聊起前些天刷屏的农民工研究海德格尔事件。

聊绘画的那一桌说,他们刚好就是干这一行的,聊画能多聊会儿。下国际象棋的男女说,他们也只是刚好会下,就下了。

只要撑过了这个时候,你就有希望看到明天的太阳

凌晨3点,大家转场到林深酒肆,老板胡子正坐在门口等着。



  林深酒肆是这条街打烊最晚的酒吧,老板胡子,曾在起点写小说,典型的社交牛逼症,任何陌生的客人,他都能轻松聊上。



桌上很快摆满啤酒,客人脱了马丁靴,披着一张毛毯。有人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块牛肉,放上火盆,滋滋冒烟。

每天凌晨三点,这里会来一大波人,其中好些穿着马甲,过来也不说话,低头喝酒。

他们是武汉各酒吧的调酒师、老板,其中有威士忌盲品比赛冠军。

“为什么不留在自己店里喝?”

“因为我下班了。”





18号酒馆的老板光头也来了,骑一辆小牛电动,一个人坐路边点了瓶啤酒,三口两口喝完就走。    

更多客人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职业。有个男生喝大了,“我现在穿这样。”他指着身上那件在京都古着店买的棒球服,“喝着威士忌,和朋友聊电影。如果我告诉别人,我是个XX卖房子的,穿衬衣陪客户唱歌喝白酒,那不是垮了?”





 16:00PM 

生活在武汉,先chill为敬




坐在街头休闲就是chill吗?

海归朋友说,chill可以理解成 relaxing or easy-going。

甚至还有chillax这个词,chill+relax合体,用武汉话说就是“平倒”。所以我觉得武汉人大概有天生chill的一面。

武汉人是很江湖气,但这种江湖气里没有北方那股热乎劲儿,反而有点懒得费事的极简风。水陆街阿斌豆皮,老板收摊后径直开雷克萨斯去钓鱼,北湖小胡子祥彪一度只收现金,只为了方便下午打牌。

打工人也一样。





下午四点,已经有人先chill一步,坐在遥语荷门口喝咖啡晒太阳,看街上烫卷发的婆婆。有个婆婆提着篮子,嘴里哼着《教父》主题曲,仿佛刚从西西里买菜归来。

眼神不羁的男孩走进 PRISON BARBER 搞头发。对他们来说,外边的Tony连Nirvana都没听过,怎么能给我做头呢?而这家店老板是生命之饼的吉他手,老朋克了。





下午漫长,有年轻人闯进酒吧背后的昌年里,他们发现老汉口在巷子里种满花,晒太阳打麻将,真是chill。

巷子里藏着不少老手艺人,遥语荷楼上贴着修表的招牌,走上去是住家,开门的是个70岁的婆婆。她曾在亨达利上班,一辈子盘表。中古表外边修不了,来这里都能修。

背街还有个改西裤的大妈,你可以把古着店买的西装和裤子交给她改。改比做难啊。





三德里的李婆婆说,她父亲曾在石格思建筑事务所上班,昌年里是她父亲设计的,当时住进去一批高级技工。

李婆婆家挨在这几家酒吧中间,她曾是中学语文老师,在家里开作坊,做手工包包,一个十块钱。老伴和儿子生病了,她要补贴生活。





街上酒吧开业后,有姑娘伢过来买包。“她们穿的那个古着,和我这个包包蛮搭啊。她们打扮得非常漂亮,在一起很礼貌,有活力,这才有机会迸出爱情的火花。”李婆婆说,尽管晚上摩托车有点吵,但她年轻时也喜欢热闹,当年就是在联谊晚会上认识的老伴。

我看到她的缝纫机旁贴着一张《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简谱,她说那是老伴喜欢的歌,她可以边做包包边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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