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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

上一个冬天在怒江,跟拍藏族青年扎西,骑摩托车、翻越几座大山回大学的故事。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特别惊险,大多是山路,会路过雪山、牧场和小镇,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随时会有落石。山泉流过的地湿漉漉的,长出一层一层的苔藓,特别滑。当时是11月,路过雪山地面已经结冰了,表面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雪。

上学的路骑了一周左右,通常是扎西在后面,司机骑摩托载着我在前面拍,他的车翻了四次,我们翻了三次。最惊险的一次在一条国道的下坡路,一辆接一辆的大货车路过,滴下的水有些结冰。我们到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前面有车掉头,我们摩托只能马上刹停,就翻车了。我们俩冲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出去,幸亏是屁股着地,棉袄缓冲了一下。

当时好多人围观,也没人搀我们一下,自己也就站起来拍拍屁股就继续了。还能走嘛,而且拍摄也挺赶的,难道还要报警吗?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骑行在峡谷两岸的沿山公路上。讲述者供图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峡谷中的桥 讲述者供图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翻越雪山 讲述者供图

出发之前我对危险没有太多的预估,因为路太崎岖了,没有办法提前踩点。我们看了扎西以前拍的照片,只知道可能有落石的危险。我想着,如果因为落石死了,那我们就死在一起了。拍完了之后真的松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后怕,但出发时候的那些兴奋和想要拍片的冲动,掩盖了很多顾虑。

虽然危险,在路上还是很兴奋的,在别的地方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景致。每换一个山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雪山是白茫茫的一片,到了盘山公路,两边变成了赤色的石头,好像被什么炸开,人好像钻进了山的缝隙里,后面快到四川的时候,能慢慢看到小城镇,开始有点人烟了。

一般人其实不太能坚持下来这一程,但扎西走过许多遍,如果不是在冬天,他可能还会找个草甸或者牧场晚上露营。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喜欢冒险,你能在这一路上看到这个少数民族青年身上的特质,阳光、积极又有想法。其实上学也可以坐车去,他觉得骑车能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坐在汽车上就只能玩手机,看司机翘着脚踩油门,听着各种版本改编的DJ音乐。

是因为我拍的地方比较偏远,所以容易遇到危险吗?可能吧。我虽然在城市长大,但对城市没有什么感觉,更喜欢少数民族聚居的边陲地区,通常生活环境很恶劣,那样的土地上生长的人,和我们很不一样,就想看看他们的生活状态。

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西南。大家对大山里的年轻人都不太了解,习惯带着同情的眼光看他们,相处下来就知道,他们活得特别快乐。

那边的人特别喜欢喝酒,从白天就开始了,我第一次去那儿拍少数民族人像的时候是不知道的。拍完照片,很多家庭觉得你远道而来,就掏出一个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子,倒满一个纸杯。我还以为是水,很高兴,心想正好渴了,拿起来一闻才知道,是自己家酿的酒。但是必须喝掉,这是融入当地人的方式,一切都在酒里了。

那段时间每天上午喝完还没醒,下午就晕乎乎地去拍,其实状态已经有点醉了。拍胶片,在镜头的毛玻璃上对焦的时候,都分不清这是模糊的还是清晰的?又要强迫自己清醒,感觉挺奇妙的。

有一次拍摄正好赶上傈僳族12月的新年,在外面工厂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到家乡了。我和地陪一起扛着相机爬了好久的玉米地上山,又花了挺长时间布好背景布,拍了没一会儿,到了中午,他不停地催我,“你快点拍,猪都杀好了,我要回去吃烤肉了”,那一刻就觉得他们搞笑又淳朴,没有什么比和家人一起吃烤肉更重要了。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怒族老伯伯正在处理猪蹄子。讲述者供图

纪录片要拍好,一定不能高高在上

再往前一个冬天,我在查干湖用无人机拍《冬捕》。当时的环境更极端,我是南方人,没有在东北生长过,对环境是陌生的。当地人打渔要在厚厚的冰面上打很多小孔,把网和浮标沿着孔布开,我几乎每天都会一脚踩进冰窟窿眼里。拔出来的瞬间,裤子就全湿了,一定要及时脱掉,不然整条腿就会冻成猪蹄。我赶紧回到开着暖气的车里,脱掉一只裤腿,拧啊拧,另一个裤腿还穿着。

下午收网的时候他们只会打一个眼儿。当时我特别想拍一个收网的老人,走过去又踩进去了,引得周围的人大喊,“有人踩进去了!一个洞你也能踩进去,你真牛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磁场一样。后来和朋友交流,他说可能是拍摄的时候太专注了,没有关注别的事情。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东北景致 讲述者供图

那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用无人机讲一个完整的故事。

冬天的查干湖室外能到零下二十多度,从酒店到捕鱼的地方也就两公里,很快电池在路上就没电了。戴着手套不是很适合拿机器,按键也不方便,我就把手套脱了,可能操纵无人机飞行三分钟不到,手就冻得痛。电池飞个三分钟也没电了,放在裤兜里都没用,只能拿出来贴在身体里暖一下。整个拍摄下来特别能体会渔场工人的艰辛,为了工作顺手他们收网的时候都不怎么戴手套,手不是正常的手,冻得都裂开了。

看到无人机视角拍到的画面还是很震撼的。出网的时刻,大家都围过来,很多鱼在水面上扑腾,(在阳光下)看上去闪闪发亮,真的能体会到丰收的喜悦,我把这个画面当作了整个片子的高潮。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出鱼 讲述者供图

以前没有无人机的时候,只能用直升机航拍,对摄影师来说也很危险,有些外国摄影师在直升机上拍着拍着就掉下去了。又有很多限制,天气啊限高啊等等,但如果不飞高就拍得不好看,有时候好几天都拍不到一个合适的镜头。没有无人机的机动性和灵活性。

现在无人机还是拍风光比较多,它的优势也是劣势,你可以很轻易拥有上帝视角,但嗡嗡响着,也很难接近人来拍摄。无人机的机型已经很完善了,可以买到很贵的,但我觉得器材上的攀比没有意义,还是要关注文本本身,最终还是要讲你想表达什么。

为了拍冬捕的故事我从广州去了好几次东北,最后一次因为没买到票,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硬座。我很喜欢坐火车,从学生时代就很好奇别人的生活,在火车上就能看到人生百态,跟千奇百怪的人唠嗑。这次在车上遇到一对夫妻,手和腿之间架起一个空隙,小孩就躺在空隙中间睡觉,很不容易。我拍下这个画面的时候看到,夫妻俩的手还是牵着的。

纪录片要拍好,你一定不能是高高在上的,要去关心别人的生活。和对方感同身受。我对自己的定位是——“邻家大女儿”,看到小孩,老人都要过去聊一下。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火车上的一家人 讲述者供图

远方给我自由的感觉

可能做艺术的人都比较喜欢远方,我也会对遥远的地方产生兴趣,这些和家乡完全不同的地方能给我一种自由的感觉。

我是独生女,大学之前家里都管得很严,比如晚上不能太晚回家。后来学了摄影,算是歪打正着,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家里也不管了。有人可能喜欢挖掘自己生活过的地方,但我对熟悉的东西缺少一些敏感度,反而是新的地方能让我好奇。

我们的专业叫数字艺术,很多大学同学毕业都去做游戏动画了,我从大三选择摄影方向以来就没有换过行业,一直对人文这一块的摄影很感兴趣。

毕业的时候算是孤身闯京城,看到一个纪录片导演在微博上招兵买马,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片子就来了。当时只想来北京,因为这里是影视和文化中心,也没想过习不习惯,喜欢就去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不习惯的,只是到现在还是不太适应北京干燥的气候,脸上有点掉皮。

后来去的地方都是和家乡完全不同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中,家乡是蓝色的,而西北是黄色,东北是很纯粹的白色,西南则是各种强烈色彩的杂糅,能给我很多灵感的刺激。

和团队在西北拍西夏古国的纪录片时,同组的导演经常一上来就点两斤手抓羊肉摆在我面前,说,没见过你这么爱吃牛肉羊肉的广东人。我一度觉得自己骨子里可能是匈奴人,因为之前看过一本书讲,匈奴人的小趾头甲盖是劈开的,跟我的一样。还真向爸妈求证过,但他们说宗族的祠堂写着最远只能追溯到宋朝,才不了了之。

女导演追寻边陲遗落文明,路上摩托翻车,一脚踩进冰窟窿西北景致 讲述者供图

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借着拍摄在各种地方浪,不拍摄的日子里我挺宅的,在家里带孩子,也会找一些当地文化、人类学相关的书来看,如果拍纪录片不懂当地文化,就没有办法太深入了。

如果说这些年拍纪录片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可能是看问题的角度会更多样、更深刻一些。摄影始终是一种抽象的艺术,你感知到某个东西很美,那一刻带给你的感受(只属于你自己)。我常常会有强烈的预感,某个时刻一件美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在它发生之前已经举起了镜头。

拍了这么多年,我还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什么叫成功?可能至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吧,不像现在这样,还是无业游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摄影这件事,无论怎样我会一直做下去。

编者按:科技延伸艺术的触角,艺术呈现科技的未知。由搜狐主办、搜狐无人机承办的“瞰世界·第七届(2021)中国无人机影像大赛”正在进行中(大赛官网:wrj.sohu.com)。本届大赛以“科技时代的艺术境地”为主题,众多创作者通过无人机镜头,探索呈现技术与艺术融合之美。极昼工作室推出系列文章,走进操控镜头的飞手们的内心世界。这是系列文章的第三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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