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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

今天给大家拆解一个三言二拍里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好色贪欢、命丧尼姑庵的男人,这是《醒世恒言》里的故事,小回目叫做《赫大卿遗恨鸳鸯绦》。


先做一个声明,本文当中的和尚、尼姑,指的都是明朝的时候那些个不规矩的出家人。对破戒僧尼的批评,主要来源于原著冯梦龙对他们的看法。


本文作者对佛教非常尊重,而且和释迦牟尼一样都是金牛座,请杠精绕路而行。


色这个字是怎么回事


好色和好淫,其实是两回事。冯梦龙解释了一下这个区别: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个是好色。


美丑不论,见到有机会就要吃下来。


“石灰布袋,到处留迹”,这个是好淫。


好色当中还有几个等级:


第一等是正色,在婚姻内解决自己的欲望,和妻子恩爱;


比如张敞给妻子画眉,有人给他告到皇帝那里,皇上问他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他大大方方地说:“夫妻俩人之间,有比画眉毛更过分的事情呢。”皇上大笑,根本没有怪他。


罗翔老师说得好,法律保护什么,法律只保护婚姻之内的性。


第二等叫做旁色,纳娇妾美婢,声色歌女;


虽然不是专一的感情,但是在明朝这是合法的。


第三等叫邪色,就是寻花问柳;


到外地出差住个旅馆,买个人来排遣寂寞,虽然世界上永远有这个行业,但这提不到台面上,正人君子不为,这是邪色。


第四等叫做乱色;


和自己的长辈、晚辈女性乱来,偷偷翻墙、下药,这个是乱色。


四等好色说完,冯梦龙提到一种不在四色之内的孽缘,那就是和出家人之间的污秽之事。


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


其实一段感情有多危险,就在于它是否能够对身边人、全世界公开。


婚姻之所以安全,就是因为它合法持证、婚宴婚礼昭告世界,这就最安全;


情侣关系,也是身边人知道的,这也相对安全;


无论是偷情还是买春,都是不能公开、不能见光;


如果再有一些禁断的情节,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公开出来就要出人命,这种孽缘就十分危险。


赫大卿沦陷尼姑庵


明朝宣德年间,江西新淦县(今天写成新干县,归吉安管辖)有个监生叫赫大卿,为人风流俊美。


遇着花街柳巷,舞榭歌台,便流留不舍,就当做家里一般,把老大一个家业,也弄去了十之三四。


他的妻子陆氏也经常劝他,在外面为女人花钱,早晚家里会被花空的,赫大卿听了,就说他妻子不贤、嫉妒。


注意了,如果男人要纳妾,多生几个孩子,女人不许,这叫嫉妒。劝男人不要出去嫖,哪怕在那个时代,都是有德行的表现,整天睡在秦楼楚馆,像什么话。


陆氏劝不动赫大卿,索性就不管了,每天带着三岁的儿子,在屋子里吃斋念佛,任由赫大卿出去浪。


一日,正值清明佳节,赫大卿穿着一身华丽衣服,独自一个到郊外踏青游玩。


古代的清明就是佳节,是出游的节日,但是我们知道三言二拍的世界里,清明节最容易出事了。


赫大卿就在妇女多的地方转悠,卖弄风流,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勾搭一下,结果没有合适的,只好找个了酒楼喝酒,喝完之后继续转悠,嘴里可就渴了,想要找个地方喝杯茶。


前面有一个寺院。


自古是茶禅不分家,去找和尚喝杯茶,没有什么问题,赫大卿走到寺院门口,一看三个大字:


非空庵。


是个尼姑庵。


赫大卿点头道:“常闻得人说,城外非空庵中有标致尼姑,只恨没有工夫,未曾见得。不想今日趁了这便。”


街上耍流氓没合适的,就进了尼姑庵。


转东一条鹅卵石街,两边榆柳成行,甚是幽雅。行不多步,又进一重墙门,便是小小三间房子,供着韦驮尊者。庭中松柏参天,树上鸟声嘈杂。从佛背后转进,又是一条横街。大卿径望东首行去,见一座雕花门楼,双扉紧闭。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所在,在这里乘乘凉,安生回家,也不会就把性命丢掉。


赫大卿敲了门,一个垂髫女童开门,他对那个女孩说:“通报给你的师傅,就说有客人来访。”


尼姑庵里有这种带发修行的女孩,就像和尚庙里的侍者、小沙弥一样,等长大了,才剃头。


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

《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就没有出家。


须臾间,一个少年尼姑出来,向大卿稽首。大卿急忙还礼,用那双开不开,合不合,惯输情,专卖俏,软眯?的俊眼,仔细一觑。


软眯?(念吸),意思是温柔含情的眼睛,有点眯缝,但是看一眼就能把人看化了的那种感觉。


这尼姑年纪不上二十,面庞白皙如玉,天然艳冶,韵格非凡。大卿看见恁般标致,喜得神魂飘荡,一个揖作了下去,却像初出锅的糍粑,软做一塌,头也伸不起来。


这个比方很好,糍粑可不就是软塌塌的么,动了心思想要勾引女人的男人,也是那种嘴脸。


今日撞了一日,并不曾遇得个可意人儿,不想这所在到藏着如此妙人。须用些水磨工夫撩拨他,不怕不上我的钩儿。”


这不是好人能说出来的话,赫大卿不是真心喜欢、爱慕对方,《笑傲江湖》里面,令狐冲偶尔会觉得仪琳小师妹很美,觉得对方做了尼姑很可惜,但是立刻就会责备自己,觉得自己罪过,这就是区别。


赫大卿眼中,一切女子都是猎物。


结果,他遇到了高手。


这个尼姑叫做空照。


他原是个真念佛,假修行,爱风月,嫌冷静,怨恨出家的主儿。偶然先在门隙里,张见了大卿这一表人材,到有几分看上了所以挺身而出。


尼姑庵一般接待访客,都是老尼姑出来,年轻的尼姑就像待字闺中的姑娘一样,除非老师太病了、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才会出来帮忙接待施主,而且也是推三阻四的,就是为了防备麻烦。


如果说渔色二字,空照比赫大卿厉害多了。


当下两只眼光,就如针儿遇着磁石,紧紧的摄在大卿身上,笑嘻嘻的问道:“相公尊姓贵表?府上何处?至小庵有甚见谕?”大卿道:“小生姓赫名大卿,就在城中居住今日到郊外踏青,偶步至此。久慕仙姑清德,顺便拜访。”


你看,笑嘻嘻,这就不像一个出家人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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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里那句“我给你送茶来了”


尼姑谢道:“小尼僻居荒野,无德无能,谬承枉顾,篷荜生辉。此处来往人杂,请里面轩中待茶。”大卿见说请到里面吃茶,料有几分光景,好不欢喜。即起身随入。


这进去了,就再也没能出来过。


庭中植梧桐二树,修竹数竿,百般花卉,纷纭辉映,但觉香气袭人。正中间供白描大士像一轴,古铜炉中,香烟馥馥,下设蒲团一坐,左一间放着朱红厨柜四个,都有封锁,想是收藏经典在内。


梧桐树、竹子,菩萨像,用今天的话说,相当禁欲系的摆设。


右一间用围屏围着,进入看时,横设一张桐柏长书卓,左设花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斑竹榻儿,壁上悬一张断纹古琴,书卓上笔砚精良,纤尘不染。侧边有经卷数帙,随手拈一卷翻看,金书小楷,字体摹仿赵松雪,后注年月,下书弟子空照熏沐写。


空照会弹琴,书法也不错,赵松雪,就是赵孟頫,欧柳颜赵里的赵,书法名家,那个字是最柔美的,如果你要用字去挑逗人,没有比赵体更合适的了。


赫大卿称赞了空照的字、茶,问起她庵里情况,知道她们是师徒祖孙四人,老尼姑瘫痪在床,空照当家,空照有两个徒弟,就是这俩小女孩。


这么年轻就当师傅了,那仙姑出家几年啊。


空照道:“自七岁丧父,送入空门,今已十二年矣。”


赫大卿道:“青春十九,正在妙龄,怎生受此寂静?”


这句就是挑逗了,但是空照一定不能现在顺杆爬,要慎着一点儿。


空照道:“相公休得取笑!出家胜俗家数倍哩。”


赫大卿道:“那见得出家的胜似俗家?”


空照道:“我们出家人,并无闲事缠扰,又无儿女牵绊,终日诵经念佛,受用一炉香,一壶茶,倦来眠纸帐,闲暇理丝桐,好不安闲自在。”


你说出了出家的好处,就要看他怎么接,倘若赫大卿是个蠢笨如牛的家伙,小尼姑估计也会嫌弃他。


调情调情,情是一般的情,关键看调的技术。


大卿道:“闲暇理丝桐,弹琴时也得个知音的人儿在傍喝采方好。这还罢了,则这倦来眠纸帐,万一梦魇起来,没人推醒,好不怕哩!”


空照已知大卿下钩,含笑而应道:“梦魇杀了人也不要相公偿命。”


空照积极回应了赫大卿的调戏。


大卿也笑道:“别的魇杀了一万个全不在小生心上,像仙姑恁般高品,岂不可惜!”


赫大卿看看,女童还在,就求再要一壶茶喝,空照就把女童派出去——


大卿道:“仙姑卧房何处?是什么纸帐?也得小生认一认。”空照此时欲心已炽,按纳不住,口里虽说道:“认他怎么?”却早已立起身来。


大卿上前拥抱,先做了个“吕”字。空照往后就走。大卿接脚跟上。


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


空照轻轻的推开后壁,后面又有一层房屋,正是空照卧处。摆设更自济楚。大卿也无心观看,两个相抱而入。遂成云雨之欢。


堵住众人的嘴


两个人正酣畅淋漓,突然空照的徒弟推门进来,俩人赶紧起身,女孩子把茶放下,掩着嘴笑着出去了。


赫大卿和空照肯定没少闹动静,像这女孩按道理就不敢进去才对,进去了,也应该是怯生生地,或者心生厌恶,都没有,还笑,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空照想了想,决定把两个徒弟都拉进来。


这确实是很多偷情男女惯做的事情,遇见哪个女孩子撞破机关,就要把对方一起拉下水。就像梁山好汉,要拉谁入伙,就先让对方杀了人,或者犯了死罪,这家伙才能死心塌地。


晚上空照摆下酒果蔬菜,拉着两个徒弟和赫大卿一起喝酒。


当下四人杯来盏去,吃到半酣,大卿起身捱至空照身边,把手勾着颈儿,将酒饮过半杯,递到空照口边。空照将口来承,一饮而尽。


两个女童见他肉麻,起身回避。空照一把扯道:“既同在此,料不容你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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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童年在当时,情窦已开,见师父容情,落得快活。四人搂做一团,缠做一块,吃得个大醉,一床而卧,相偎相抱,如漆如胶。


太乱了。


静真的妙计


这种消耗,吃素是不行的,体力跟不上。空照就拿钱给她院中的香公(杂役,一般都是老年人),让他买酒买肉,这老头平时就是吃点素饭,现在有了过手的油水,非常开心,赶紧就买来了。


天天买酒买肉,隔壁西院就起了疑心。


这个非空庵是两间,东院是空照管事,西院是静真尼姑管事,静真大概二十五六岁,长得也是非常漂亮风流,手底下有一个徒弟和一个香公,她听自己的香公打小报告,说东院天天买肉,大概就明白了,空照藏了男人。


静真直接闯到空照的房间门口来。


空照这下措手不及:


慌了手脚,没做理会,教大卿闪在屏后,起身迎住静真。静真上前一把扯着空照衣袖,说道:“好啊,出家人干得好事,败坏山门,我与你到里正处去讲。”


扯着便走。吓得个空照脸儿就如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心头恰像千百个铁锤打的,一回儿上一回儿下,半句也对不出,半步也行不动。


这就是不能见光的关系的苦恼,只要有一个坏人出现,就要被勒索、被威胁。


静真见他这个模样,呵呵笑道:“师弟不消着急!我是耍你。但既有佳宾,如何瞒着我独自受用?还不快请来相见?”空照听了这话,方才放心,遂令大卿与静真相见。


静真开了价,我不举报你,但是你要和我共享这个男人。结果她一看赫大卿——嚯!


这郎君好俊!


静真走不动了。赫大卿看看静真,虽然岁数比空照大几岁,但是觉得更加风情。于是当晚,赫大卿就去了静真那里,和空照、静真一起喝酒,喝得差不多了,空照把赫大卿留下,还跟静真说了一句:


“好做新郎,明日早来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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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大卿抱着静真上床,解脱衣裳,钻入被中。酥胸紧贴,玉体相偎。赫大卿乘着酒兴,尽生平才学,恣意搬演。把静真弄得魄丧魂消,骨酥体软,四肢不收,委然席上。


赫大卿是风月场上的行家,静真算是逮住了带馅儿的烧饼了。


就这样,东院西院,静真、空照、空照的两个徒弟……赫大卿终于吃不消了。


两个月了,他想要回家。


“我出来也没跟家里打招呼,我媳妇也不知道我去哪了,我回去打个招呼,然后再来,也就是四五天的工夫。”


空照一想,也有道理,人家是有家的人,就跟静真商量。


静真可是一个狠角色:“咱们不能放他走,这样俊俏的一个郎君,是,他跟他媳妇关系不好,但是他在外面肯定还有好多女人对吧,你放他走,他回头在别家绊住了,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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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静真有点像《倚天屠龙记》里的丁敏君


婚外恋就是如此,我虽然没有立场不让你回家看你媳妇,但是你在你媳妇之外还有人,我们可得管着你。


“那师兄你说怎么办?”(没错,尼姑之间是互相称呼师兄师弟的,师姐师妹那是江湖门派)


“来,咱们这样……”


当晚两个尼姑要给赫大卿送别,把他灌得大醉。


静真把他的头巾取下来,空照拿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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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串台了!


赫大卿一醒——


觉道精头皮在枕上抹过。连忙把手摸时,却是一个精光葫芦。吃了一惊,急忙坐起,连叫道:“这怎么说?”空照惊醒转来,见他大惊小怪,也坐起来道:“郎君不要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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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样


像这种局面,赫大卿就应该赶紧穿上衣服拔腿就走,空照一个人是拦不住他的,这件事在这里已经失控了。


今天她们能用刀剃你的头发,明天就可能用刀割开你的脖子。


但是空照一撒娇:


“因见你执意要回,我师徒不忍分离,又无策可留,因此行这苦计,把你也要扮做尼姑,图个久远快活。”


“虽承你们好意,只是下手太狠!如今教我怎生见人?”


空照道:“待养长了头发,见也未迟。”


不知道大家剃过光头没有,从光头养成能戴头巾,至少要四五个月,关键是空照给他穿上尼姑的衣服之后,赫大卿想跑都跑不了。


按说这个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俩尼姑是狠角色,赶紧跑比较好,至于没有头发比较丢人,跟老婆说实话,改邪归正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你看赫大卿怎么说?


“好意”。


他把控制欲当做爱,把贪婪当做沉迷。这种见识,不死也怪。


死去的监生


赫大卿病了,刚开始,尼姑还觉得他是在逃避男女之事,后来发现,他真的病了,赶紧抓药给他吃,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里咱们要解释一下,古代人认为过多的房事会导致肾虚,最后就死掉了,但是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人是有一个熔断机制的,男人太累了,自然就没法进行性活动,所以没有什么所谓的X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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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词》里的张易之和张昌宗都没有亡


但是,长期缺乏睡眠、担惊受怕、缺乏户外运动,都对健康不利,这三样,赫大卿在尼姑庵里只怕是占全了。


此外,为了让他变得“更厉害”,尼姑们可能也会找来一些药物,这些东西反而可能杀人,西门庆就是瞎吃药吃死的。


赫大卿病重,尼姑想要把他送回家去,又怕他家里娘子闹起来,打官司告自己,也不敢找医生,就让香公去说病请药,那怎么能好!


眼看赫大卿快死了,空照害怕了,就跟静真商议。


静真想了想:“不打紧。”


“如今先教香公去买下几担石灰。等他走了路,也不要寻外人收拾;我们自己与他穿着衣服,依般尼姑打扮。棺材也不必去买,且将老师父寿材来盛了。我与你同着香公女童相帮抬到后园空处,掘个深穴,将石灰倾入,埋藏在内,神不知,鬼不觉,那个晓得!”


这就是危险之处,赫大卿来非空庵的时候,没人知道,现在死了,也没人能找到。静真的计策已经很周全了。


赫大卿知道自己要死,想起他娘子来了。


将手在枕边取出一条鸳鸯绦来。如何唤做鸳鸯绦?原来这绦半条是鹦哥绿,半条是鹅儿黄,两样颜色合成,所以谓之鸳鸯绦。


当下大卿将绦付与空照,含泪而言道:“我自到此,家中分毫不知。今将永别,可将此绦为信,报知吾妻,教他快来见我一面,死亦瞑目。”


赫大卿这是没遇到过坏人,他以前交往过的姑娘,都是一些老实头,他不知道尼姑的职业特殊,她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是真的拿空照当自己女朋友了,让女朋友送信给老婆,来见最后一面,而且他交了底:“我在这里,家里分毫不知。”


倘若他说:“我媳妇知道我来这里,如果半年不回来,必然来找你”,对方只怕还有忌惮。


赫大卿一交底,空照去找静真商量。


静真道:“你我出家之人,私藏男子,已犯明条,况又弄得淹淹欲死。他浑家到此,怎肯干休?必然声张起来。你我如何收拾?”空照到底是个嫩货,心中犹豫不忍。


静真劈手夺取绦来,望着天花板上一丢,眼见得这绦有好几时不得出世哩。


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


静真这是真嫉妒,赫大卿要死了,惦记着自己的娘子,静真看见这个信物,就恨之入骨,其实等到赫大卿死了,她把这绦子给他带进棺材,或者烧了,都是一个好结局,扔到天花板上面,这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空照道:“你撇了这绦儿,教我如何去回覆赫郎?”静真道:“你只说已差香公将绦送去了,他娘子自不肯来,难道问我个违限不成?”


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算了,已经连淫戒都犯了,为了遮蔽一个错误,就要用更多的错误来掩盖。


空照依言回覆了大卿。大卿连日一连问了几次,只认浑家怀恨,不来看他,心中愈加凄惨,呜呜而泣。又捱了几日,大限已到,呜呼哀哉。


赫大卿死得不清不楚,却也是咎由自取。


尼姑倒是对赫大卿还不错,给他尸体洗干净,抬去后园,装殓在老尼姑的棺材里,埋了,石灰封好,堆上泥土。


《红楼梦》里有一个尼姑妙玉,说她喜欢范成大的两句诗,叫: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赫大卿别说墓碑,连个坟头都没有。


再见鸳鸯绦


赫大卿失踪了三个多月,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陆氏到处派人、托人、请人、求人,去找她家相公,各大妓院酒楼都找遍了,还发了寻人启事,路口墙壁上贴,都没有消息。


这一年秋雨很大,赫家房子倒坏得很多,但是男人丢了,陆氏也没有心思维修,所以直到十一月了,才找了匠人来修房,这一天陆氏看着装修队,忽然发现一个师傅蒯三,腰里系着一条丝绦,不是别的,正是那条鸳鸯绦。


这条绦子是定制的,可能全县都没有第二条,陆氏就问蒯三:“这绦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蒯三道:“在城外一个尼姑庵里拾的。”


陆氏道:“那庵叫什么庵?尼姑唤甚名字?”


蒯三道:“这庵有名的非空庵。有东西两院,东房叫做空照,西房叫做静真,还有几个不曾剃发的女童。”


陆氏又问:“那尼姑有多少年纪了?”


陆氏知道自家男人的恶习,所以就要问尼姑的年纪。


蒯三道:“都只好二十来岁,到也有十分颜色。”


蒯三也知道赫大卿的毛病,所以告诉陆氏这俩人的相貌。


陆氏明白了,这一定是俩人了。


陆氏听了,心中揣度:“丈夫一定恋着那两个尼姑,隐他庵中了。我如今多着几个人将了这绦,叫蒯三同去做个证见,满庵一搜,自然出来的。”


这是最可能的那个真相,但是陆氏周全,她也信佛,她还对出家人有敬意。


方才转步,忽又想道:“焉知不是我丈夫掉下来的?莫要枉杀了出家人,我再问他个备细。”


陆氏又叫住蒯三问道:“你这绦几时拾的?”蒯三道:“不上半月。”

陆氏又想道:“原来半月之前,丈夫还在庵中。事有可疑!”


陆氏像个侦探一样,头脑清醒,这样的妻子,赫大卿不懂得珍惜,真是可惜了。


又问道:“你在何处拾的?”蒯三道:“在东院厢房内,天花板上拾的。也是大雨中淋漏了屋,教我去翻瓦,故此拾得。不敢动问大娘子,为何见了此绦,只管盘问?”


这要是厕所里捡的,那就是赫大卿忘在里面了,但是在天花板上捡的,什么人会把人裤腰带扔到房梁上呢?蒯三有点害怕了,就问大娘子为什么问这条丝绦。


陆氏道:“这绦是我大官人的。自从春间出去,一向并无踪迹。今日见了这绦,少不得绦在那里,人在那里。如今就要同你去与尼姑讨人。寻着大官人回来,照依招子上重重谢你。”


陆氏这话说得太牛了,要是寻常妇人,一定是让人抓住蒯三,送到衙门,说他杀人抢劫了,有自己那条丝绦作证,打官司蒯三也要挨揍的,但是那样的话,尼姑庵只怕要打草惊蛇。


她的话,是要蒯三帮忙,还说要给蒯三赏金,这就是先把知情人稳定下来,才好去找人。


蒯三听罢,吃了一惊:“那里说起!却在我身上要人!”便道:“绦便是我拾得,实不知你们大官人事体。”


没人愿意打官司,蒯三已经在惹官司的边缘,这个时候陆氏可以利用他了。


陆氏道:“你在庵中共做几日工作?”蒯三道:“西院共有十来日,至今工钱尚还我不清哩。”陆氏道:“可曾见我大官人在他庵里么?”蒯三道:“这个不敢说谎,生活便做了这几日,任我们穿房入户,却从不曾见大官人的影儿。”

陆氏想道:“若人不在庵中,就有此绦,也难凭据。”


陆氏现在想的就是证据了,她一点都没有“见了她们再说”的莽撞。


左思右算,想了一回,乃道:“这绦在庵中,必定有因。或者藏于别处,也未可知。适才蒯三说庵中还少工钱,我如今赏他一两银子,教他以讨银为名,不时去打探,少不得露出些圭角来。那时着在尼姑身上,自然有个下落。”


即唤过蒯三,分付如此如此,恁般恁般。“先赏你一两银子。若得了实信,另有重谢。”


蒯三没被大娘子讹上,还拿了钱,这就要努力办事,第二天就去了非空庵。看见西院静真的香公在太阳下面捉虱子。


“怎么有空过来?院主正好要找你干活儿呢。”


蒯三一听正好,进去就见静真,静真要做的是一张佛柜,要求和东院(空照那边)的佛柜一模一样,多少钱回头一起算。


这下厉害了,蒯三有借口过去看东院的佛柜了,毕竟丝绦是东院捡到的,还得过去才好。


却走到厨房门首,只听得里边笑声,便立定了脚,把眼向窗中一觑,见两个女童搅做一团顽耍。须臾间,小的跌倒在地,大的便扛起双足,跨上身去,学男人行事,捧着亲嘴。小的便喊。大的道:“孔儿也被人弄大了,还要叫喊!”


蒯三听了开始是笑,后来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这最多能说明这俩女孩子和她们师傅不规矩,还是没有赫大卿的下落。


蒯三第二天在西院静真那里打柜子,到了下午,静真出来看蒯三干活儿,看见佛前油灯灭了,就让她跟前的女童去拿火儿,这孩子手笨,一不留神,就把灯油洒在了静真的头上。


“骚精淫妇娼根,被人入昏了,全不照管,污我一身衣服!”


这话极其粗鲁,不是出家人该说的话,而且骂得也不对,静真这边的这个女孩子,是庵里唯一一个没和赫大卿发生关系的女性了。


蒯三赶紧过来劝架,师傅进去换衣服去了。


这姑娘嘴里就抱怨:


“打翻了油便恁般打骂!你活活弄死了人,该问甚么罪哩?”


蒯三一听,不对。赶紧问一个细致。


这女童年纪也在当时,初起见赫大卿与静真百般戏弄,心中也欲得尝尝滋味。怎奈静真情性利害,比空照大不相同,极要拈酸吃醋。只为空照是首事之人,姑容了他。汉子到了自己房头,囫囵吃在肚子,还嫌不够,怎肯放些须空隙与人!


静真没有拉自己的徒弟下水,所以她心生怨念,而且也因为没有劣迹,所以敢张口说。


当下蒯三问道:“他怎么弄死了人?”女童道:“与东房这些淫妇,日夜轮流快活,将一个赫监生断送了。”蒯三道:“如今在那里?”女童道:“东房后园大柏树下埋的不是?”


和东院俩女孩子的调笑一对,全都对上了,还说出了赫大卿的名字,蒯三收拾了东西就去赫家,陆氏一听丈夫死了,放声大哭,连夜把亲族叫来,商议,就把蒯三留在家里住,第二天一早,带了二十多个仆人,兵发非空庵!


她安排得妥当,通报给族中亲戚,让大家知道发生什么事,未来打官司最好是有族中长者,但是辨认丈夫尸体,那就必须自己亲自去。


乱糟糟官司


到了非空庵,陆氏让一半人把住门口,带了一半人扛着锄头铁锹,进去挖坟,蒯三引路,直接到了东院扣门,香公一看有女客,以为是女施主,赶紧开门,空照一看蒯三带着陆氏娘子,还打招呼:“哦,您是蒯师傅的娘子吗?”


空照真是一个呆鸟,陆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娘子,蒯三分明是给他办事的,大家也不理她,直接奔向大柏树,空照一看,知道事情发了,面如土色。


空照带着两个徒弟和香公要逃跑,发现大门被堵住,于是赶紧逃到西院静真那里,就把瘫痪的老尼姑剩在屋里了。


静真还没起床呢,听见外面砸门,赶紧穿衣开门。


空照道:“赫郎事体,不知那个漏了消息。蒯木匠这天杀的,同了许多人径赶进后园,如今在那里发掘了。我欲要逃走,香公说门前已有人把守,出去不得,特来与你商议。”


静真见说,吃这一惊,却也不小,说道:“蒯匠昨日也在这里做生活,如何今日便引人来?却又知得恁般详细。必定是我庵中有人走漏消息,这奴狗方才去报新闻。不然,何由晓得我们的隐事?”


那女童在旁闻得,懊悔昨日失言,好生惊惶。东院女童道:“蒯匠有心,想非一日了。前日便悄悄直到我家厨下来打听消耗,被我们发作出门。但不知那个泄漏的?”


静真、空照、三个女童、两个香公,一共七个人,带了点银子,开后门逃到极乐庵了缘尼姑那里。


这边赫家挖出棺材,打开一看,啊呀,原来是一个光头!


不是说是赫大官人吗?怎么是个尼姑?大家都吓傻了。


赫大卿死前生了一场大病,形容枯槁,所以就连妻子家人都没有认出他的容貌,就以为是个尼姑了。


陆氏看看蒯三。


“怎么办?”


蒯三说,要不旁边挖挖?


家里面有年长的亲戚,说:“别挖了,盗墓见尸,这是斩罪,现在赶紧我们报官,当原告,就说尼姑们藏人,让那个泄露风声的小尼姑出来对质。”


大家跑到门口,一看尼姑们都跑了,那个亲戚又说:“坏了,她们可能去报官了,我们赶紧去,抢在前面!”


赫家的雇工里,有个人叫毛泼皮,这个人手脚不干净,看见棺材开了,大家都去衙门了,他落在后面,想偷点随葬品,翻来翻去的没有,结果把衣服一掀,就把尸体的裤子扯下来了。


“原来是个和尚。”毛泼皮乐了,他看了看空照的房间,有值钱的财物,偷了几样走了。


毛泼皮追到衙门,一看老爷还没有升堂,偷偷告诉大家,不是尼姑,是个和尚。


大家都开心起来,就凭着尼姑在庵里埋了一个和尚,赫家人盗墓的事情就可以不追究了。这次当定了原告了!


赫家人正在庆祝从尼姑庵里挖出来和尚,旁边有一个也在等老爷升堂的老和尚过来了。


“什么?死了和尚,那一定是我徒弟!”


老和尚有个徒弟叫去非,出家之后不守戒律,八月出门至今没有回来,现在去非父母非说是老和尚害死了自家儿子,把他告到了衙门里。


毛泼皮就带着老和尚和去非的父母去认尸体,跑了一趟非空庵。


庵里就剩下瘫痪了的老尼姑,在床上喊:“我饿了,给我饭吃啊。”


毛泼皮当然不管。


三个人看了尸体,都觉得这就是去非,当下就回到县衙,也要告尼姑庙里害死小和尚。


知县终于升堂了一看,两个案子,赫大卿在尼姑庵失踪,但尼姑庵挖出来一个和尚,是去非,大人赶紧派人去抓尼姑,当然,早就跑了。


逃跑的尼姑


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静真等七个人一路跑出来去投极乐庵了缘尼姑,说赫大卿的事情,求她帮忙,但了缘严词拒绝,说,不方便。


了缘心里有鬼,因为她在庵里藏了一个和尚,不是别人,就是失踪了的去非,她也是把去非打扮成尼姑的样子,藏在庵里快活。


静真见了缘不愿意接纳他们,赶紧摸出二三两银子来,了缘一看银子,立刻就愿意了。


这边还有一个心猿意马的呢,小和尚去非一看,好家伙,两个尼姑,三个带发的小姑娘,心里还在盘算着跟她们有点什么浪漫,殊不知大祸马上临头。


静真安顿下来,还惦记着庵里的财产,她跟了缘说,要让极乐庵的香公过去帮她看看情况。


衙役们封了非空庵,不分好歹,把那个瘫痪的老尼姑也封在里面了,出门一看有个香公探头探脑,当场拿下。


杀人凶手经常会去杀人现场围观,所以当差的特别在意这种探头探脑的人。


一问,这老头说自己是极乐庵的香公,但是公差一吓唬,他就都招了。


差役们杀向极乐庵,进去把尼姑、女童、香公都抓进来了,顺手还抓了和尚去非,不过没认出来。


当天老爷已经下班休息了,地保就把这群嫌疑人找房子关起来,了缘尼姑偷偷对去非和尚说:“你明天别出头,就说是我新出家的徒弟。”


第二天老爷升堂,把赫家、老和尚,去非的父母全都叫上来了。


现在是什么局势?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所以静真决定老实交代,没必要挨打受刑,不过县官第一句话她就懵了。


“你为什么谋死和尚去非啊?”


静真那张嘴头子,平时极是能言快语,到这回恰如生膝护牢,鱼胶粘住,挣不出一个字儿。知县连问四五次,刚刚挣出一句道:“小尼并不曾谋死那个和尚。”


好啊,嘴硬,那就用刑。


知县喝道:“见今谋死了万法寺和尚去非,埋在后园,还敢抵赖!快夹起来!”两边皂隶答应如雷,向前动手。


静真是想交代都没得交代,这边了缘是有交代,但不敢交代,去非就在这里跪着,应该是老和尚认错了尸首。


心中没想一头处,将眼偷看小和尚。


小和尚明白是师父认错了人,但是也不敢张嘴。


且说静真、空照俱是娇滴滴的身子,嫩生生的皮肉,如何经得这般刑罚,夹棍刚刚套上,便晕迷了去,叫道:“爷爷不消用刑,容小尼从实招认。”


知县止住左右,听他供招。二尼异口齐声说道:“爷爷,后园埋的不是和尚,乃是赫监生的尸首。”


赫家人闻说原是家主尸首,同蒯三俱跪上去,听其情款。知县道:“既是赫监生,如何却是光头?”


二尼乃将赫大卿到寺游玩,勾搭成奸,及设计剃发,扮作尼姑,病死埋葬,前后之事,细细招出。


知县见所言与赫家昨日说话相合,已知是个真情,又问道:“赫监生事已实了,那和尚还藏在何处?一发招来!”二尼哭道:“这个其实不知。就打死也不敢虚认。”


知县又问了女童和香公,大概知道这个案子破了,又问了缘,了缘一口认定说自己不知道静真她们的事,知县就判案了:


将空照、静真各责五十,东房女童各责三十,两个香公各打二十,都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不是处罚,这就是大老爷打着玩儿。


静真和空照,斩。


东房二女童,杖八十,官卖。


两个香公,知情不举,俱问杖罪。


非空庵藏奸之薮,拆毁入官。


了缘师徒虽不知情,但隐匿奸党,杖罪纳赎。


西房女童,判令归俗。


赫大卿自作之孽,已死勿论。尸棺着令家属领归埋葬。


西院的女孩因为师父厉害,没有跟赫大卿发生关系,又有检举的功劳,于是没有受处罚,只是勒令还俗。


了缘可以花钱赎罪,觉得自己平安上岸,但是下堂的时候,事情还是败露了。


那边去非小和尚的爸爸,又来跟他师父打架,结果这次师父有了准备带了一大群徒弟,一拥而上,反而揍了老头。


去非一看爸爸被打,忘了自己现在是假尼姑,跑出来劝架:各位师兄不要动手!


好小子,你在这儿!


这边衙役还拦着呢:“这是极乐庵尼姑,你们和尚不要认错。”


“假尼姑!”


一帮和尚把去非扭上大堂,老头这时候知道儿子破戒,必然要挨打,拼命求老和尚别告状,但是老和尚吃了他许多侮辱,现在正要处置这个逆徒。

大老爷一看,原来是假装尼姑,忍不住笑了出来——


喝教小和尚从实供来。去非自知隐瞒不过,只得一一招承。知县录了口词,将僧尼各责四十,去非依律问徒,了缘官卖为奴,极乐庵亦行拆毁。老和尚并那老儿,无罪释放。又讨连具枷枷了,各搽半边黑脸,满城迎游示众。


和尚徒刑,尼姑官卖为奴。没有出人命,所以也没有静真和空照那么大的罪过。


陆氏带着家人,打开了非空庵,把丈夫赫大卿的尸体运走,这时候发现——


那时庵中老尼,已是饿死在床。地方报官盛殓,自不必说。


陆氏回去,好好教育儿子赫喜儿读书,让他远离女色,后来这个孩子考取功名,做了州里的属官。


想想这孩子多难吧,赫这个姓,又不是张王李赵,这件事满城风雨,赫喜儿进学、中举、选官,每次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都会有同学甚至老师的注目,以及各种窃窃私语吧。


被欲望迷了眼,行荒唐之事,死了的人也就是一死;活着的人,只怕还要屈辱地活着。


看完这个故事,才会明白冯梦龙的冷峻和狠辣,这个故事里有笑料,有包袱,但是细细想处,都是残忍的地方:


尼姑扒拉到盘子里就是菜,偷监生的偷监生,偷和尚的偷和尚;


赫大卿自己作死,应该负一半责任,却要两个人给他偿命;


毛泼皮偷东西、扒尸体,反倒立功受奖;


去非要是彻底禽兽也就罢了,反而是因为心疼父亲挨打,因此败露;


了缘贪图三两银子,把自己和去非都坑进去了;


去非的爸爸把儿子送进寺院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心疼,儿子失踪了,忽然就变成了慈父,也是看着老和尚有钱,想要讹一点走吧;


空照和静真怎么把一个庵分成东西院的?是为了老尼姑的庙产吗?


非空庵饿死了一个老尼姑,她应该是抱着养徒弟防老的心思,收留了空照吧,空照是个罪人,即使在和赫大卿好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都没有让老尼姑挨饿,反倒是朝廷执行正义的时候,把她给饿死了……


这些地方细想,处处都是关节。


就是这种细节告诉我们,很多事情看起来黑白分明,其实并不简单,想要活得久一点,惟有一个办法——


做事本分,畏惧行业的戒律,记得头上有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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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闻 | 真实新闻时事动态:贪色而死的那个男人,头发都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