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正文

我在医院做“三陪”:每天累死,月薪八千

你们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找过陪诊师吗?

很多人说,陪诊师是为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专门定制的职业。

一个人在外地打拼,看病没人帮忙,他们是我们的左膀右臂。

家里的父母生病没办法及时回去,他们替我们照顾家人。

当一个人去医院成了孤独排行榜 TOP1。

在医院里挂过号、拿过药、楼上楼下一通跑的孤独患者们都是他们的目标用户。

最近陪诊师在网络媒体上小火了一把。

有人对他们相见恨晚,有人羡慕他们能轻松赚钱。

今天我们就从医院里抓来了三位陪诊师,让他们来说一说做陪诊师到底是种什么体验。

在做陪诊师之前,我在奔驰 4S 店工作了近 10 年,后来因为生病就离了职。

知道陪诊师这个职业,是在小红书上看到有人分享他们的陪诊经历。

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生病的时候要是有一个陪诊师就好了。

我生病的那段时间,每次是我妈和我姐陪着我去医院。

但说实话,她们没帮上我什么忙。

因为看病要楼上楼下跑,所以检查缴费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怕她们担心,从诊室出来我还要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

那种疲惫、无助和难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关于生病这件事,普通人很难做到相互理解,只有病人和病人才能感同身受。

前一阵子,我陪一位大姐做过一次无痛肠胃镜检查。

她的家人都在身边,但她不想让家人陪着

怕家人问东问西,更怕检查结果不理想。

家人知道会着急,找朋友又欠了人情,需要帮忙又怕给别人带来负担。

不如找我种明码标价的陌生人,做一次 ” 临时家人 “。

北京疫情防控最严的时候,一位因为疫情被封控的癌症患者家属通过抖音找到了我。

病人家属告诉我:” 如果癌细胞扩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必须尽快住院。”

拿不出报告,我就打 12345 热线找志愿者帮忙,等报告到手我第一时间到医院去找主任问诊。

问诊当天我就为他们办理了住院,只等解封结束。

住院那天患者的儿子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对我表达着感谢,让我第一次有了救人一命的感觉。

一开始我做这行更多的是为了赚点小钱,而让我坚持下来的,是这个职业给我带来的精神价值。

当意外到来的时候,我这个 ” 临时家人 ” 或许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我也是真正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才知道,陪人看病只是这份工作的一小部分。

我陪诊过一位患有抑郁症的男孩,联系我的是男孩的妈妈。

她要求既要完成陪诊,又不能让她的儿子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男孩抗拒任何人陪同就医,拒绝和家人交流。

她妈妈不想刺激到他,又希望了解他的真实情况,于是向我求助。

那次陪诊我不得不全程都像特工一样隐藏自己,提前打点好一切确保他能顺利地看上医生。

等他离开医院以后我又要想办法回到诊室再找医生、护士挨个沟通,详细地了解他的治疗情况。

好在医护人员已经对我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但凡换一个场景我都有可能被当成是变态。

然而陪诊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我和患者妈妈又电话沟通了半个多小时。

除了告诉她她儿子的详细就诊情况,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听她妈妈听她倾诉。

病人的敏感和脆弱很容易被他人理解,但病人家属所面临的煎熬却只能独自忍受,等到合适的机会讲给一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听。

按道理,患者和陪诊师应该是要坦诚相待,彼此信任。

但事实上,病人比普通人更需要隐私。

对于很多病人来说,病耻感,是比病痛更折磨人的存在。

尤其是精神类和传染病患者,比起去医院,他们更害怕社会上的偏见。

我帮代问诊一个患有 HIV 的男孩,在前期微信聊天的时候他全程都很小心翼翼。

他怕我会歧视他,更怕我会泄露他的信息。

对于他的顾虑我很理解,我更明白他最不需要的就是 ” 特殊 ” 照顾。

问诊以后我专门发给他了一个录屏小视频,内容是我删除了我们聊天的全过程。

接触到的病人越多,看得越多,越明白人生艰难。

所以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既要把他们当病人,又不能把他们只当作病人。

我从 13 年开始干这行,今年是第 9 年。

在没有陪诊师这个名词之前,大家都是叫我跑腿。

最开始入行是有外地朋友常托我在北京办事,一来二去的,我就在淘宝专门开了一家店专门接单。

陪诊师火了以后,很多人联系到我想要入行,参加培训的人不少,真正留下来的不多。

很多人都把陪诊想得很简单,两个人在医院碰头,走完流程,付款走人。

但其实我们的服务从患者询单那一刻就开始了。

普通话不好,不会用手机的老年人,我们帮着规划行程路线,带着做核酸。

有的外地来的病人来北京治病,我们要帮他们租便宜又交通便利的房子。

我们是陪诊师,也是司机、中介、搬家公司、保镖。

而这些琐碎小事,仅仅是入门级服务。

陪诊没有那么容易,每个病人都有他的脾气。

前阵子我陪诊一位 49 岁患有妇科癌症的大姐,她父母已经过世,没结过婚,无儿无女。

她找我之前找过别的陪诊师,直接把人家给骂到退单。

还有一位患有结肠癌的女士,推轮椅送她回酒店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指挥我们走直线或者走曲线,本来就不轻松的返程因为她的刁难变得更加漫长。

她们不是针对我们,是心里都憋着一口气,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病人不喜欢去医院,其实我们陪诊师也怕去医院。

尤其是北大肿瘤医院这种重症患者比较多的医院,生死审判就在一瞬间。

之前有一个病人就是在当地医院被误诊,等到了北京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误诊,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用错治疗方法的病人我都服务过,有的时候打着打着电话对方就会痛哭起来。

久陪成医,在做陪诊师之前我想象不到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疑难杂症。

写在最后

在采访的时候我还遇到一些 ” 退休 ” 陪诊师。

有人曾经陪诊过一位自杀倾向严重的患者,直到现在他还对那段陪诊经历心有余悸。

有人明确表示做人流的不接,因为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去面对这件普通手术背后的故事。

不少人因为网络上宣传的 ” 高薪 ” 而加入陪诊师的行列,但做起来才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马哥作为一个 ” 陪诊前辈 ” 和我强调了好多遍,这是一个门槛不高,但上限很高的职业。

基本的医学、心理学知识,绝对的耐心、细心,强大的心脏缺一不可。

李老师在他入行的第一个月只赚了 1000 多,第二个月赚了 8000 多,全靠老顾客们自发宣传。

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花钱请人看病。

在采访完他们以后,我想其实答案早已显而易见:

在冰冷拥挤的医院,没有人会拒绝一份心安理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