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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虎历险记

核桃虎历险记


核桃虎是一只灰黑色的狸花猫,在一个下雨天被我给捡回了家。

那是5月上旬的一个早晨,我顶着细雨出门去刚恢复门诊的眼科医院治眼睛,一下楼就瞧见单元楼旁的草坪上吵吵嚷嚷地围着一圈人,路过时好奇地探脑袋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小孩捧着一鞋盒奶猫紧贴墙角而站,不太高兴地欲争辩什么,而围在外圈的大人们则丝毫不给他们还嘴的机会,接连呵斥着“不要抓猫玩,给我放下!”、“再抓就找你们家长去!”一类的话。

一听要被找家长,小孩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鞋盒放下,摆在了墙角处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围观的人见状接连互相肯定地谈论道,“母猫一会就会过来把它们都叼走的。”、“对的对的,我们一散开母猫就会过来的。

等我看完眼睛从医院回来时,雨势已从几乎察觉不到的和风细雨变成了绵密的毛毛雨,路过那片草坪时,我注意到还剩下最后一只灰黑色的狸花小猫仍旧躺在那个鞋盒里,它听到的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将头团了起来。

刚一到家,雨势瞬时就变大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把小猫暂时拿回来才行,可猫刚还好好的,我是指安安静静的,一到我家,就开始放声大叫。

我妈问我,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做姑苏城里的大善人啊。按照常理,这么小的小猫应当是要喝羊奶粉的,但由于家中并未常备这些,于是我退而求其次,给小猫剥了一个羊奶布丁,小猫将我端来的布丁一掌推开,并持续地放声大叫。

一时间家中气氛尴尬,让人不知所措,在尖叫声中沉默了一会后,我妈说她在小区内散步时认识了一个散步搭子(同麻将搭子类似的存在,每天晚上会发来信息,散步吗这样),这个散步搭子是个猫咪大师,哪个猫是哪家散养的,哪个猫是哪个猫生的,她如数家珍,门儿清,所以她认为我们应该携小猫去拜访这个散步搭子,让她带我们去找母猫,我们把猫还回去就好了,也不用搞什么羊奶粉了,简单便捷地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家的福气同时+1这样。

散步搭子那个猫咪大师的称号绝不是白来的,她一听到我们的请求,便立即拿起雨伞冲出门去带我们找母猫,巧的是母猫当时就藏在单元楼下的绿化带里,我见状大喜,赶忙将小猫(连鞋盒一起)端给它,散步搭子-猫咪大师很有经验地向我保证道,这下绝对没有问题了,等我们一走开,母猫就会把小猫叼去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功德圆满了。

一个小时后,我下楼视察情况,发现母猫和小猫都还在树丛里,母猫母鸡蹲在小猫一臂远处,我无法理解眼下这是什么情况,想着也许是母猫饿了,没有力气把小猫叼走吧,于是我又上楼拿了个罐头,打开放在小猫身旁,指望母猫吃完后能充满力气地将小猫叼走。

入夜后,雨变得又重又急,我再度想起小猫,不知道此刻它和母猫有没有去到一个干燥安全的地方,我决定再去看看它们,没想到母猫走了,罐头空了,唯独小猫还在,它保持着一个以头抢地的姿势团在树丛中间(后来的某一天遇上猫咪大师,她告诉我,当天下午陆续来了四波小孩抓猫,小猫身上的味道完全不对后,母猫就不要它了),我用伞柄将它勾出来,揣在手上去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我想宠物医院应该可以提供小奶猫的看护服务吧。

没想到根本没有就这种服务,兽医给了我一支一次性针管,让我自己去买一罐羊奶粉,每隔2小时喂它几毫升就好,我说,啊?这是什么意思,是全天都要每2小时喂一次吗,那我岂不是请了个祖宗回家?

可兽医压根不在乎我该怎么办,只自顾自地科普着,初生的小猫需要热水袋和松软的毯子来保温一类的知识点,我被动接收完这些知识后,便离开宠物医院去旁边的宠物用品商店里挨个询问是否有羊奶粉售卖(因为疫情的缘故,当时店铺正在逐批解封中,每家店物资都不是很齐全),在商圈中奔波着的我,只觉得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而猫呢,猫在脖子里窝着,兽医说这样能给它保温,保温,重中之中,我真想让它住在保温杯里。

由于点亮了照顾奶猫的技能点,我在实操中逐渐得心应手,每晚都一骨碌一骨碌地爬起来给它泡奶粉喝,感觉不是在养猫而是在养亲儿子,亲儿子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7天过去了,猫变得非常活泼,因为它沿脊椎向两侧铺展而开的深灰黑色条纹很像核桃的纹路,又因为它的耳朵正一天一天地慢慢竖起来,乍看之下是两个可爱的半圆形,如同卡通片里的老虎,于是我便给它正式起名为核桃虎。

核桃虎历险记

我刚感慨完自己是个养猫圣手,话音未落呢,第七天的零点一过,它就不好了,起先的反常是,它突然就不肯进食了,但彼时它尚且活泼,还在窝里爬来爬去,到了凌晨2点左右,我拿着奶瓶再次试图喂奶时,发现它在毛巾上拉肚子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好小猫,完全明白睡觉的地方不是上厕所的地方,我顿感不妙,赶忙给它冲了一个新的热水袋,指望这能让它舒服一点,但很快它又躺在热水袋上拉肚子了。到了凌晨4点,当天核桃虎最后一次爬出猫窝,我给它放回去后,它就再站不起来了,只能身体僵直地侧躺着,尽管身旁就是热水袋,但它的体温仍在逐步下降。眼看它连体温都维持不住后,我意识到必须得去医院了,然而宠物医院却普遍要到9点才会开门,这时我已经不敢先去睡一会,等8点半起来再带它去医院了,我觉得我必须一刻不停注视着它,不然核桃虎就会走掉。

9点我和我妈用毛巾包裹住小猫,准时到达距离我家最近的宠物医院来给小猫看病,接待我们的就是那天给我一次性针管并帮我点亮小猫知识树的王医生。

王医生是个看着颇为爽朗干练的青年妇女,在听完我讲述的情况后,她判断这是猫瘟,我不愿相信,坚持认为可能是小猫常见的低血糖——这是我整夜不睡网络搜索得出的结果,于是在我的坚持下,她在取样粪便检测前,给小猫吃了1ml高浓度的葡萄糖。

在王医生离开办公室去做检测后,又进来了一位护士,她在看到横躺在毛巾上,几乎不怎么动弹的核桃虎后同我们攀谈起来,她说这个小猫一定是不好了,因为她才在家中接生了一窝小猫,她有经验,小猫的肚子是不会这样大的,这样大的肚子里一定全是寄生虫。我本就惴惴不安,听后自然越发惶恐,我问她小猫怎么会有寄生虫呢,它这一周一直都在我家里喝羊奶啊,护士小姐回答说,猫瘟啊、寄生虫啊当然就是你捡回家以前就有的病,母猫为什么不要它了呢,一定是母猫闻出来它不好了。

15分钟后,王医生拿着检测结果回来了,竟然真的是猫瘟,在宣布这个结果的同时,核桃虎在毛巾上挣扎着便血了。王医生见状向我们建议说,不用再治了,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要花的钱却不得了,小猫这种样子,一会就不行了,你拿回家去埋了吧。

我说,什么?

护士小姐又告诉我说她有经验,小猫这个样子是很痛苦的,只是它都没力气哼哼了,不要给它治病拖着它了,几个小时后找个花园把它给埋了吧,这对它对我们都是最好的,说罢她便手脚麻利地找来一个盒子,好让我们把小猫抱回家。

我问王医生,如果小猫真的那么痛苦,又治不好了,那就不要再让它痛几个小时了,给它打针安乐死可以吗?王医生面露为难之色,向我们解释说,安乐死这个针实际上不是一针配好的试剂,而是需要用到许多不同的药剂,现场按比例配的,一针得300元。我同她确认道,是一针300元,而不是每一瓶药300元,对吗?王医生说是这样,但紧接着又向我强调道,这些药打开后就不能再用了,她问我能明白她的意思吗,我说什么意思?

在我仍不明所以的当口,我妈已经将小猫用好几条毛巾,层层卷起卷成一个墨西哥卷饼一样的东西放入盒子中了,我有些着急起来,我问她们,难道小猫就这样了吗,就这样等死吗?但这个办公室里再没人搭理我了,王医生在向我妈使了个眼色后,连续两次神态恳切地解释说,药剂一旦打开,就不能再用了,她希望我们能理解这个实际情况。我看得出来,我妈一样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争强好胜,别人都给她使眼色了,她断然没有说不懂的道理,于是在她表示已经懂了后,护士小姐便给了我们一把消毒片(消毒家里用的,因为猫瘟会传染),请我们离开了。

回家后,由于家中还有健康的大猫们,已经成为墨西哥卷饼的核桃虎只能被暂时安置在门口的鞋柜上,我妈由于惊恐,第一时间就将浑身上下所有的衣物都给扔了,接着开始全屋大消毒、大清洁,核桃虎用过的猫窝、毯子、热水袋等物一个不留地全给扔了。我在客厅用蒸汽拖把拖地,始终没明白王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道小猫如此痛苦,却要眼睁睁地看它死去,听着绝不是什么正理,至于她反复说明的,药剂一旦打开就不能再用之事,我更是一头雾水,这是要让我团购吗,是要和别人一起拼单才可以吗,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有多少机会能碰巧拼单呢,再说,这时这刻的,能否拼单还重要吗?既然医疗用品规范中规定了,药剂开封后不得二次使用,那一次用一批药,不就是正常的操作吗?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可又非要和这事较劲,在无意识下,我因为生气而反复地用力地拖着同一片地板(晚饭过后虎口上就起了一个大水泡),在拖完一水箱的水前,我福至心灵一下就突然想明白了,王医生的意思是不是,小猫可能立刻马上就要走了,而配试剂是需要时间的,可能还没等她配完呢,小猫就已经不在了,而这些打开的试剂却通通不能再用了,导致我即使没用上也得付钱,由此她出于最经济实惠的考量(也可能是免得我找她扯皮),建议我等小猫自然死亡,随后将它埋了就好。

核桃虎原本一直生活在我的书房中,如今它的东西都被拿走扔掉后,书房突兀地空出了一个角来。尽管全屋都用消毒水清洁过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羊奶粉的味道,我已尽量要求自己别刻奇,但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如同电影画面般闪回播放了许多往日里——也就是过去那短短7天中温馨互动的亲子画面,它靠着我的脚睡觉的样子,它咬着奶瓶用力喝奶的样子,以及它那圆圆的卡通老虎般的耳朵。

50分钟后,大扫除正式告一段落,按照先前王医生和护士小姐暗示我的意思,核桃虎现在就该不在了,我惶恐地打开房门,看着摆在鞋柜上的盒子,失去了勇气动弹不得,我怕看见核桃虎身体僵直的样子,我怕面对和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厄运,最后还是我妈过来把盒子给打开了,她拨开那个墨西哥卷,核桃虎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耳朵抖了两下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我蓦地生气起来,指着小猫喊道,这不是还活着吗,怎么就没救了呢,我看她们就是在耍我!说罢我拿起手机,像夹着一个快递盒一样,将小猫连盒端起夹在腋下,飞奔出门打车去另一家宠物医院。一路上,我越想越气,凭什么替我决定我良心的价值呢,我的小猫明明还有力气呢,怎么就非要活生生地熬到它油尽灯枯,只因为药剂打开就不能用了这样的小事吗,如果有一天我要向撒旦出卖灵魂,那也必须像浮士德一样,狮子大开口,在名利的海洋里大捞特捞才行,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次去的医院是定点兽医实习基地,在我心中约等于是半个兽医站一样的存在,我决心要去那里碰碰运气,说来也不远,就在一个离我家直线距离3公里的商业广场中。到达商业广场时已近中午,正赶上楼里的工作人员们出门吃饭,我双手捧着盒子,如同一个快递小哥般逆向穿过人群,拐角一过,宠物医院就近在眼前了。望着宠物医院,我突然近乡情更怯起来——我一边满怀希望,一边又害怕小猫会不会现在已经不行了,这股不安的感觉将我牢牢攥住,令我呆立原地,我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结果吓了我一跳,核桃虎不知何时从墨西哥卷里钻了出来,像个斯芬克斯手办一样趴坐在毛巾卷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我,我大喜过望,重新振奋起来,步伐轻快地冲进宠物医院中。

原本我自信是个条理清晰、口齿伶俐的人,可当前台询问我有何需要时,我一开口就颠三倒四、语无伦次道,我的小猫不行了,但是刚看的宠物医院不肯给我的猫安乐死,不过我的小猫其实没有死,他们说它得了猫瘟……

前台小姐见状连忙起身示意我冷静,并表示马上给我叫医生,看来她觉得此情此景下,我比小猫更需要看病。

过来接待我的是个亲切而面善的胖医生,胖医生听我说完,表示既然查出来是猫瘟,那就一定是猫瘟了,也无需再测一次,又同我说,猫瘟这事,无论是对大猫还是小猫来说治愈率都是50%,只是核桃虎实在太小了,可能只有30%的希望,我听了心中的石头又落下来一点,我说足足有30%的希望能好起来?

胖医生说,如果你……这么乐观的话……不过即使要治疗,猫这么小,也随时可能……会过去,你懂吧……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打断她说,可是如果不治的话,不是100%要过去吗?

核桃虎历险记

于是胖医生剩下的话也不说了,她将两名助手喊了进来,让她们一人一边架住核桃虎,她则开始给小猫剃毛,在嗡嗡的小马达声中,她讲解说,现在准备放留置针了,不过这么小的小猫,很可能扎不进去,她们会尽力四肢都尝试一下,如果真的一针都扎不进去,那能做的治疗就很有限了,我听罢站在一旁老母亲垂泪,但好在第二针就顺利扎了进去,而一直病恹恹没有声响的核桃虎此时也奋力尖叫起来,医生说,我看它精神还可以。

由于核桃虎只有180g重,无法按照常规计量配药,胖医生按照它的体重足足在计算器上摁了15分钟才把药方给配了出来,随后将单子打印出来好让我签字缴费。我到前台缴费时,才定睛注意到费用接近1000元,我问医生这是几天的费用?医生说是今天的费用,我又问医生,那核桃虎要治几天,医生说,活几天治几天,一切顺利的话,它这样小的小猫整个疗程可能在7-10天,我差点原地起飞,我说不会每一天都是这个费用吧,医生说,是啊,每一天都是这个费用。听罢我昏了古气,在地上打起滚来(此处是心理活动),听罢我颤抖着缴纳了当天的费用和押金。

核桃虎历险记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一想到(如果能撑下来)核桃虎总计需要花费约一万元,就忍不住懊悔起来当初为何要买基金,如果我不买基金,钱就不会离开我,钱没有离开我,现在给小猫治病自然不在话下,铁一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气得我在车上狂掉眼泪,余光几次瞥见司机欲言又止,随后他又了然般彻底沉默了下来,那么事情很明显了,他一定是也买了基金,我真想问问他亏了多少,最好是亏得比我多,这样我才能感觉好些,但我又怕自己一开口,我们会忍不住哭成双簧,这样子就有点太过了……我丰富的想象力才刚开始翱翔,车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在大学毕业前,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写作业,我一度认为,只要毕业就好了,然而毕业后,我多出了许多时间来同自己相处,我逐渐意识到,我确实是个无论怎么样都不行的人,具体来说,就是我既不特别能吃苦,也不特别能吃,也不特别能,也不特别,也许是时候把死样怪气这顶桂冠从我爸头上摘下,戴在我自己头上了。

一到家,我就开始想法子为核桃虎筹钱,恰逢小区的业主群里又在呵斥小孩抓猫(因为疫情的缘故,姑苏城内大多数小孩至今没去学校上课),我趁机将核桃虎治病的照片发入群中,看图说话般简单陈述了我的善举,指望大家能识相一点,主动一点,然而可能因为当天是520的缘故,我收到了许多赛博鲜花,从手机自带的emoji表情到新鲜花束的照片(可能就是他们刚收到的鲜花),甚至还有花坛和绿化带的照片,在收到这些赛博花朵后,我顿感后悔,感觉自己起手式起错了,应该在他们发花之前抢先发一张收款码的。

晚饭后,邻居小孩来看猫,也就是王加灰与王加利(音译)兄妹两人,王加利一进门就捏住了健身猫的脸,健身猫是四月跑来我家的猫,非常健壮,一身的腱子肉,感觉它往日里并非在流浪,而是在健身房里做教练。遇到健身猫是在一个去做核酸的早上(可见做核酸真的很危险),它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蹲在路边,在离它五步远处不知有谁给撒了一把猫粮,而我仅仅只是对它笑了笑,就惹来了后面一系列的麻烦,我说,哈哈,猫粮在哪儿!它突然就跟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如同一辆焦咖啡豆色的小火车,况且况且(呼噜呼噜)地朝我的小腿直冲过来,一路尾随,直跟到我家中,那……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赶它走,总得请它吃顿饭吧,如果它有口袋的话,还可以装两个罐头带走。没想到它一看见猫粮和罐头就发疯狂吃,一个人吃四份,它用自己健壮的肱二头肌把其他小猫都给挤开了。

我妈首先说,这个可能是别人散养的猫,其后又发现它有明显生病的痕迹(熟门熟路去猫砂盆里上厕所的时候,大便也带血),我妈又说,哎呀,这是个病猫,是不是被别人给扔了,我们千万不能给它接手,很麻烦的。

等它吃饱喝足,我妈想将它送下去的时候,它化身液体躲入了储藏间箱子与箱子之间的缝隙里,竟没能找到它,一度以为它不知何时自己下楼了,直到晚上放饭时,它再度流淌下来狂吃才知道它还在,然而当晚下雨,不方便将它送走,只得多留一晚。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妈吸取教训,趁它一个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像扛着一个火箭筒一样将它扛下楼去,打算喊它自回自家,自找自妈,没想到它就站在我妈的脚背上寸步不离,我妈像拖着个沙袋一样在小区里走,不得已只能将它再度带回(它紧贴鞋面,会自己上电梯)。

就这样始终找不到机会将健身猫送走,期间也询问了猫咪大师、保安小哥等人,均一无所获(保安小哥是个升级版猫咪大师,对附近几个小区的猫了如指掌),等到五月城市逐渐解封,我带他去看医生时,它的病已经好了,只是每次放饭时仍旧狂吃,时间一长把家里其他猫都饿瘦了,为了改善其它猫子们的处境,在吃饭前我每每要将它抱住,好让别的猫先吃,而每当这时,它都会伸出前爪来使劲挥舞,像一只mini金华火腿在和我打棒球。

好了,健身猫不是今日的主角,它的故事就先说这么多吧。

见到这兄妹两人,我灵机一动,想到邻居阿姨(他们的奶奶)是个非常有组织力的人,一会等她过来喊两兄妹回家的时候,我就顺势和她谈起核桃虎,再极其自然地拿出账单,也许这样她就会在小区中帮我发动众筹……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我刚给兄妹两人一人一根小猪佩奇冰淇淋(芝士草莓款)将他们稳住,转身回屋拿账单之际,电梯门开,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是兄妹两人的母亲回来了,她哈哈大笑着将王加利夹入腋下带走了(王加灰有腿他会自己走),总之等我拿着账单出现在客厅中时,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几张猫脸在看着我。

宠物医院晚上是没有人值班的,所以前三个晚上,尤其是第一晚对小猫来说生死攸关,尽管医生和我说,他们有一个很智能的仪器会在夜间不间断地帮核桃虎输液、输葡萄糖,但我还是因为忧心而无法入睡,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直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用一把充气锤子不间断地敲打着我的脑袋,让我持续地发昏发胀,就这样挨到了天亮时分,越接近宠物医院的上班时间,我就越焦虑,到后来几乎要幻听到微信的信息推送声,我怕他们通知我小猫不行了,在这样自己吓自己的连番折腾下,我不仅仅是脑袋,整个人都浮肿了起来,尤其是四肢的末端,也就是手指尖和脚趾尖,有轻微的刺痛感,让我觉得我“被导电了”。

到了早上8点半,医院的小助手发来消息,告诉我核桃虎一切都好,我长舒一口气,手脚也不麻了,心中的阴霾也略扫去了一部分,我一跃而起揣上它的奶粉、奶瓶、猫粮等物骑车去医院探望它。当时虽说已是5月下旬,天气却还有些凉爽,它躺在宠物用电热毯上,身上盖着一条珊瑚绒毯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我心里很高兴,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我说,这个电热毯看起来很好,说不定我可以给自己买一条,小助手沉默了一会告诉我,这个电热毯就只有这么大(20cm*20cm)。

第二天,朋友们得知了我救助小猫的事情,纷纷慷慨解囊,累计筹款给我2200元,我在第三天应医院要求直接充值了3000元(这样可以赠送240元),结果第四天就通知我钱不够了,需要补款,我又徐徐在前台昏古七。但总得来说,小猫的情况很好,事后看来那段治疗猫瘟的日子可以说是十分顺利了——尽管在当时每天都如履薄冰、惴惴不安。

我日复一日地去探望小猫,小猫(必然是在我的注视下)逐渐恢复了健康活力,经常吊在笼子上大喊大叫,试图越狱,在5月28日再度检测时,猫瘟呈现阴性,也就是说猫瘟已经好了,一个180g的超级小猫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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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考虑到住院费用昂贵,加之晚上院里也没人看护,小猫顺理成章被接回家中,我一天两次勤勉喂药,每隔4小时冲泡一次羊奶粉并逐步混入幼猫猫粮,一个半月大的小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眼看着它今天比昨天大的……就在一切似乎都很好的时候,小猫又不好了,6月6日过后开始出现频繁的呕吐和拉稀症状,向医生咨询过后,医生建议我可以喂食核桃一些益生菌后再观察三天,可三天后症状如初完全不见好,只得在6月10日再次送去医院。

接诊的自然仍是胖医生,胖医生担心小猫可能是猫冠状或猫传腹,于是安排了验血、验粪便加B超三件套,在等待结果的那15分钟里,我暗暗和随便某个神明祷告,我说千万不要再得病了,不然脆弱的我可能就要发疯了。

随便某个路过的神明听到了我的祷告,核桃果然没有得冠状或传腹,从检测结果来看,几乎一切都是很好的——对于一个刚刚得完猫瘟的小猫来说,只在B超里看到了胃里有好多乳糜,当时判断可能是奶粉不消化或奶粉本来就容易胀气,导致它呕吐拉稀。

打了止吐针后,我拿着新配的药和益生菌带着核桃回家了,由于当时认为大概是羊奶粉的问题,于是从那天起就停掉了奶粉的喂食——本来它也差不多该完全过渡到猫粮了。那之后拉稀的症状就结束了,呕吐的情况也缓解了,我一度以为问题解决了,小猫又可以快乐成长了,这时小猫居然变得不爱吃饭了。

它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镇日里像个斯芬克斯一样趴坐着,小小的脑袋注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猫,好像随时准备发问:谁黑白分明、谁又雪白无暇、谁金黄灿烂,而谁又是一杯煮焦的咖啡?(答案分别是家里的四个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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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小猫多少吃点,我像自助餐厅一样在小猫面前摆满了各种小碟子,猫粮、离乳期奶糕、罐头奶糕、磨成粉的猫粮、猫条、罐头,但小猫只是看着、闻着,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趴着。

见我整日围着猫转,我爸be like:一个心灵空虚的人,就会把精力投入到一些阿猫阿狗身上,像我这样充实的人,就会去找朋友打牌,朋友们随叫随到,没有约不到的,不信你去问问。

我:没事找事?

勉强过了几天,小猫又长大了些,理论上来说它身体都是好的,但也更瘦了些,毕竟几乎不吃饭,在又一个趴坐在自助餐厅一动不动的晚上,我担忧地注视着它,20分钟后,它突然窜起来,发疯狂吃,从这碗吃到那碗,随后奔出书房,把正在客厅吃饭的大猫挤开,埋头继续吃,就这样卖力吃了十来分钟才停下,我意识到它是十分想吃饭的——没有哪个小猫是不爱吃饭的,不吃是因为胃里难受而实在吃不下去。

我以为是新配的益生菌起效了,想着稍过一两天小猫就会变成一只快乐的干饭小猫,到那时一切就都好了,结果又开始吐了。由于它仍在长大,于是整个猫变得越来越瘦,当它偶尔恢复些精神在客厅里小步快跑时就像一匹骷髅小马。

医生看了我发过去的照片后,认为核桃似乎完全没在吸收营养,只是在消耗自身,建议我还是送回去继续住院吧,于是我也只得收拾好它的物品,将它抱去了医院。这次重新照了B超,拍了片子,发现胃里仍然全是食物,以及三个很大的气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它胃里产生了如此多的胃胀气,把它的肚子挤得鼓鼓囊囊,旧的食物不能消化,新的食物无法咽下,推断可能是猫瘟后导致的肠梗阻或消化延迟,它再度扎上了留置针,躺在垫子上挂水,身上盖着之前的那条珊瑚绒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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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生活还在继续,核桃虎的历险还在继续,那么祝福它好运,希望它能继续闯过这个难关,也祝我好运,毕竟我不能承受任何突如其来或有备而来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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