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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 我也死不成!” 穷人的天空是灰色的

  • 民生
毛泽东为什么残酷迫害张中晓致死?

“(1993年)三月二十八日 雨止转多云。校阅抄写稿。午后访巴金。谈及中晓事,见他眼中噙一颗泪珠,由颊边徐徐滚落下来。”(王元化《九十年代日记》,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 年,166页) 对于前年去世的王元化先生(1920年11月30日-2008年5月9日),…

蒋贵英今年81岁,她忽然觉得,这辈子活得有点累。

前段时间,她花了12块钱,这是她两三天的收入,找人算了一命。

两个问题,为啥活着这么累?还要累多久?

蒋贵英五姊妹,她排老四,死得剩她一个了,偶尔也会有些孤单。

算命的翻来覆去,总结成一句话,人各有命。

1

19年前,蒋贵英62岁,从资阳老家回到成都,提了一个竹编菜篮。

篮子里盛着一个男婴,是她刚满月的外孙唐郑。

唐郑体弱,出生只有3斤,3天没哭出声。医生说,多半带不活了。但蒋贵英不信。

唐是父姓,郑是母姓,取这个名,意思是让他将来不要忘记自己的父母。

这孩子不是孤儿,但和孤儿也差不多。

19年后,蒋贵英一家四口在成都生活,当年“养不活”的男婴,也已成年。

丈夫郑明知,88岁,被肺病折磨多年,呼吸声越来越重,最近睡不着觉,靠墙上喘气到天亮,像是拉风箱。

女儿郑淑兰,58岁,唐郑的母亲,6岁时患脑膜炎,“抽了脊髓,后来人就傻了。”

早出晚归捡了十几年垃圾,蒋贵英把一家四口都养活了。

这张照片,拍摄于几年前,蒋贵英在春熙路捡瓶子。因为这张照片,她曾被称为“口袋婆婆”。

后来,她从春熙路消失了,和所有的小人物一样,再没人提起。

2

但有一个人还一直记得她,这个人叫“弹簧”。寻找蒋贵英,从弹簧给我的两个门牌号开始。

弹簧人精瘦,按成都话讲,有点“干歇儿”,说话时身体摇来摆去,像说唱歌手,很有节奏感,大概就是这外号的来由。

但弹簧心好。几年前认识蒋贵英后,她搬了几次家,他依然隔三岔五去看望。

最近他又要去一趟,送点棉被和衣服,这是第九十八次。

弹簧说,蒋贵英住在马鞍北路附近,一个菜市场里。

他给了我两个门牌号码,第一个“一环路北四段136号”。他说,到这里,你会见到一个消防队,右边第一个巷子,直走,注意左侧有一个通道,只够一个人通行。

通道口第二个门牌,“马鞍北路73号附71号”,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

我到一环路北四段时,不到早上6点。

据说蒋贵英早上6点左右,会在附近捡垃圾,这时清洁工没上班,垃圾桶还有隔夜的瓶子。

早上大街车少人稀,如果她在,应该很容易遇见。

我到马鞍北路走了半圈,没有遇到蒋贵英。等到清洁工人上班,我还是没见到她。

工人从垃圾里把瓶子清出来,装进随身的口袋,作为一点微薄的早班补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源头,可能只是几个瓶子。

按弹簧的地址,我找到一条潮湿的巷子,巷子旁是一排低矮的平房。

下水道散发出腐朽、发酵的味道,有点冲眼睛。

巷子尽头,是两个房间,各10平米左右,房租300元。

一个房间住着蒋贵英、郑明知夫妻,女儿郑淑兰;另一个房间住着唐郑。

屋子堆着各种杂物,只容转身,但收拾得还干净。

听弹簧说我要来,蒋贵英今天在家等我。

她打开靠墙的柜子,翻了很久,掏出一个扎得严实的口袋。

打开,是半袋生花生。这可能是家里唯一能待客的东西。

她说,资阳亲戚送的,“没用过化肥,好吃得很。”

我尝了一个,花生放太久,壳软了,连仁都软了,咬着一股霉味。

她期待地看着我,我假装嚼几下,囫囵吞下去,给了一个回味悠长的好评:

“城里难得吃到这么好的花生了!”

她说,好吃那就多吃点!我又拿了一个,剥了半小时。

她继续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半瓶白酒,说,我给你倒一点!

我说,不不不了,我肝不好,早上不喝酒。

她悻悻地放下酒,我们继续用这袋花生表演太极推手。

终于,大家都累了,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客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从哪里讲起呢,那就从我女儿开始吧。”

蒋贵英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她花了一上午,给我还原了一段平凡的人生。

3

6岁,因为脑膜炎,郑淑兰傻了、瘫了。

这是命运对蒋贵英的一波打击,一夜之间,“我一下老了十岁。”

郑淑兰快40岁时,有人给她介绍婚事,对象叫唐忠秀,孤儿,个矮,年纪大,家穷。

蒋贵英没同意,她说,女儿有病,我把她养到死就对了,不要去拖累别人。

“你都60多了,万一你死了,她连个家都没了。”别人说,她的病不遗传,留个后,以后老了也有口饭吃。

这句话打动了蒋贵英。她默认女儿跟唐忠秀走了,没有婚礼。

送走女儿后,蒋贵英和郑明知去了成都。

“老了,做不动庄稼了,水井打水浇地,桶都拉不上来,拉一半,歇一会儿,倒掉一半,再拉。”

“村里过不下去了,想在成都打份工,求个活路。”

第一份工作是在饭馆帮工,这份工作只干了一个月。

有一天,老板看了她的身份证,说,你都60多了,我不敢要你了。

她说,我能干,我有力气。

老板说,我知道你能干,但万一你摔了撞了,我负不起责。

离开餐厅后,她到处找过工作,因为年龄太大,都没有成。

“我们两个要吃饭,老头子要吃药,我也是没有办法。”无奈之下,蒋贵英开始上街捡垃圾。

一开始偷偷摸摸,最怕遇到老乡,毕竟,捡垃圾太“掩人”(方言,丢脸)。

“在老家,只有叫花子才去捡垃圾”,一方面,她又告诉自己,这又不是去偷,没啥掩人的。

“但一家人要吃饭的嘛。”说起往事,几滴浑浊的泪水,从蒋贵英深陷的眼窝中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老家的郑淑兰怀孕了。

女儿临产,唐忠秀没钱,蒋贵英赶回老家,用捡垃圾攒的钱,把女儿送去了医院。

唐郑满月后,蒋贵英用菜篮子提着唐郑,带回了成都。

买不起奶粉,蒋贵英用米熬成浆,加一点红苕调出甜味,居然把唐郑养活了。

她还是每天上街捡垃圾,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伴。

前胸抱一个娃娃,后背扛一袋垃圾,行走在城市间,蒋贵英瘦小的身体,像是一架天平的支点。

她在树荫旁、屋檐下把外孙放下,就在周围捡垃圾。

“大人造孽,娃娃也造孽,我好多次捡完回去,他耳朵都被蚂蚁爬满了。”

女儿生病后,下地干活,蒋贵英都把她带上,放在田边、拴在树旁,一大一小,遥遥相望。

三十多年后,相似的一幕又发生在蒋贵英和唐郑之间。

只不过场景从乡间地头,换成了城市的街边巷尾。

蒋贵英也从一个年轻的农妇,变成了拾荒的老人。

这也是蒋贵英去算命的原因之一,她隐约觉得自己在一个圈里打转,走不出去。

4

唐郑一岁时,回老家见了父亲一面。那时,唐忠秀离去世只有半年了。

在胃癌和贫困的折磨下,这个矮个子男人,身体蜷缩得像个小孩儿。

唐忠秀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他托人告诉蒋贵英,想要见儿子一面。

“见面时,他有没有托付你,要把唐郑照顾好?”

蒋贵英想了一下,说,没有。

她说,那时唐忠秀已经说不出话了,“就是看着儿子,一直哭。”

蒋贵英背着唐郑,离开唐家时,唐忠秀忽然有了一股劲,从床上滚下来,从屋里一直爬到院子外,“说不出话,一边爬一边哭,哭着送我们走。”

第二年夏天,唐忠秀去世了。蒋贵英又回了趟老家,这次,她带走了女儿郑淑兰。

两个病人,一个婴儿,四张吃饭的嘴。回到成都,蒋贵英并没有感觉到团聚的喜悦。

“那时,我给自己定的目标,一天要捡3斤米钱回来,才够一家人吃。”

每天的伙食一成不变,两顿稀饭,一碗泡酸菜,“我现在一闻到酸菜味,都要打个颤。”

“爷爷不能挣钱吗?”我问。

郑明知离90岁只差一个门槛了,但他不一定能迈得过去。

因为肺病,他很早就失去了劳动能力,“不要说做事,多走几步都喘不过气。”

刚到成都时,他帮人扫过地、刷过皮鞋,但身体不好,都不长久。

相似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早上,蒋贵英做好饭,把女儿放在室外的凳子上,喂饭、吃药,带着外孙,出门工作。

下午回家,清理女儿的粪便,洗衣服,清扫家里…

唯一的变化,就是外孙上学后,不用跟着她到处跑,可以少操一点心。

每次弹簧来看她,都要给她买一袋洗衣粉,“她连洗衣粉都舍不得买,冬天时手搓得通红。”

蒋贵英越来越瘦了,上次卖废品,她称了一下自己,68斤。

背着女儿,从床前走到屋外,她扶着床架,攥紧了手,一点点往前挪,走几步,歇一下。

就这几步路,她花了快2分钟。

这张椅子,是蒋贵英捡回来的,在底部打了一个洞,垫上了垫子。

女儿一天的吃喝拉撒,都在这张椅子上。

走回屋里,蒋贵英的脚在打闪,她扶住床架,费力稳住。

她头晕越来越严重了。前几天,在家里拖地时,晕倒了,在地上躺了不知道多久才醒来。

“老头子(郑明知)想扶我,又扶不动,急得哭。”

“晕起来还是吓人,眼前花花绿绿,房子都在转。”

现在,只要感觉头晕,她就抓住能抓的东西,往床前走。

因为头晕,这段时间早上她没出门,她说,冬天天亮得迟,路上走的人少。

万一晕倒在路上了,没人看见。

医生说,这晕病是累出来的,“平时少累点,吃好点,就对了。”

“有得做才有得吃,我少做点,我们一家人咋办?”

她说,有时候她也想,送走了老头子,等女儿也死了,“我也可以无牵无挂地死了。”

“我已经80岁了,是完全有资格去死的人了。”

她指着女儿,“她没有神经,不焦不愁,没有烦恼,她是不会死的。”

“她不死,我也死不成。”她的语气中,有一点无奈。

墙角,放着一个铁皮箱子。

我凑上前,半箱大米,半把挂面。蒋贵英说,这是弹簧上次来买的。

弹簧来的那天,厕所堵了,粪便漫出来,巷子里臭得辣眼睛。

弹簧还带了几个小孩过来,“小孩都没进来,捂着鼻子就跑了。”

弹簧来时,蒋贵英正拿根棍子,弯着腰,捅了半天,水一点没下去,急得跺脚。

后来弹簧找人来,拿钻头把厕所打通了,“他又去找物管和社区,要帮我们改造阴沟。”

5

临近中午,蒋贵英准备做午饭。

她把电饭煲里的稀饭捞出来,再煮一锅新的。

孙子不在家,一家三口就吃稀饭,一是省钱,二是大家都嚼不动。

每个星期割一斤肉,“下午去买,买撇一点的,便宜,有个油味就行。”

一个卷心白,三根芹菜,是家里全部的蔬菜。

家门口就是菜市场,蒋贵英没敢在上午去买过菜。

早上菜贵,晚上收摊,价格就便宜了,再捡一些剩菜叶,洗干净,够一家人吃几天。

她说,这个卷心白上午卖3块5一斤。晚上收摊,老板1块钱就给她了,还送了几颗芹菜。

蒋贵英家的午餐,一人一碗半干稀饭。

她招呼我吃饭,我说我不饿,我早上吃得饱,在减肥。

其实我是嫌太素。

来回劝了几次,她声音发颤,眼泪汪汪,把手伸到我面前,翻转给我看:

“你看嘛小匡,我仔仔细细把手洗了的,碗也洗过了,干净的,不脏。”

我去找凳子,准备吃饭,一转头她就不见了。

我追出去,她已快步走出巷子,到了对面的小馆子,让老板打一碗毛血旺。

毛血旺便宜,多少带点荤,大概是招待客人才会来点一份。

我拦住她,又买了些熟菜,抢着给了钱。

老板打了两碗米饭给我们,蒋贵英很高兴,回来一路都在说:

“这个米饭是不要钱的。”

干饭我吃了一碗,剩了一碗,蒋贵英说,给外孙留着,回来吃。

蒋贵英把毛血旺留了一半,拌在稀饭里,喂给女儿。

蒋贵英说,唐郑还小的时候,“我一顿饭要吃三次,我一次,他一次,她一次。”

喂饭、喂药,帮女儿排便、盖好衣服,是蒋贵英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我问,什么药。蒋贵英说,苯妥英。我回去查了一下,大概是一种抗癫痫药。

她说,也不是一直吃,没钱就断了,有时弹簧来,也买一些。

只要不是抗不下去,蒋贵英不敢去医院。

她说,一个月多前,她带丈夫去了医院,“嚯哟,花了一百多呢。”

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去看了一套房子。

我大致也猜到了,她说的“医院”是哪里。

6

喂女儿吃过饭,蒋贵英出门了。

这是一条固定路线,穿过农贸市场,顺马鞍北路附近走一圈,从后门回去,大约两个小时。

捡垃圾分几个时段:

1、6点之前,清洁工还没上班,能捡到隔夜的垃圾;

2、早上8、9点钟,上班高峰,车多人多,丢的垃圾也多;

3、中午到下午之间,看运气。

今天出门迟了,翻了几个垃圾桶,蒋贵英一无所获。

拾荒这一行,也分口岸,分淡季和旺季。

冬天是生意的淡季,因为喝水的人少了,瓶子也少了。

而饮料瓶子是收入的大头,16个一斤,卖8毛钱。

“现在一天能捡几块钱就不错了。”

口岸也很重要,蒋贵英拾荒事业的巅峰,就是在春熙路度过的。

初入行时,无意听同行聊起,春熙路瓶子多。

蒋贵英记在心上,打听路线,那时她住关家堰,6路车到红星路二段,离春熙路不远。

她去了一趟春熙路,发现一片新天地:人多、垃圾桶多、瓶子多,一天顶过去几天。

另外,这里是步行街,车开不进来,带孙子不怕被车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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