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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电脑,只能手写在纸上”

  • 民生

做書按:5年前,一篇《我是范雨素》刷爆了朋友圈,让人们知道在北京朝阳区金盏乡皮村中,生活着许多爱好文学的务工人员。

今年8月,《劳动者的星辰》一书出版,选取了包括范雨素在内皮村九位工友的作品。他们是育儿嫂、布展工、地摊小贩、顶棚匠、业余演员……用真挚、朴素的文字记录了劳动者的真实生活与心路历程。就像印在书封上的那句话:每个生命都独一无二,每种生活都惊心动魄。

今天这篇编辑手记来自本书的责任编辑杨沁,讲述了她在皮村文学小组做志愿者,与各位工友作者们的结缘,还有《劳动者的星辰》一书诞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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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范雨素 / 郭福来 等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品方: 世纪文景
副标题: 北京皮村文学小组作品集
出版年: 2022-8



01


2020年夏天,我偶然在在皮村工友之家的公号上看到“梦雨”的一篇文章。“梦雨”是一名来自甘肃农村的家政女工,她记录了疫情开始后,自己在北京辗转找工作的经历:待在老家,丈夫不能理解自己的精神追求,更害怕无法控制见过世面的妻子,动辄暴力呵斥;而回到大城市,又要一个人面对孤独飘泊的生活。当时,我正在写一个关于大城市女性的系列非虚构,试图挖掘女性在当下生活中的价值选择和身份焦虑,但以往文章的对象都是白领,没有写过家政女工。于是我辗转联系到梦雨,希望能采访她,她很干脆答应了,约我周六早上八点半到望京一个小公园见面。


梦雨本名叫李文丽,她个子高挑,身形瘦削,眉间有一丝愁容,说话时声音轻柔,似乎总怀有心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桑拿天,即使是早晨,公园的水泥路板也反射着太阳的白光,我想去附近找一家咖啡馆,请她喝杯饮料,她摇摇头说,那种地方太贵了,太浪费,你看,那边树荫下有一条长凳就挺好的,咱们到那边去。


我们聊了三个多小时,出乎意料地,文丽对我毫无防备之心,把她的经历都告诉了我:丈夫出车祸后落下了残疾,她不得已四处打工;在黄河边上的一家啤酒厂做工时,一箱啤酒从货架上掉下来,把她右脚大拇指盖砸掉了,她怕花钱,怕请假扣工资,就拿卫生纸包了包继续干活;她甚至向我描述了她做的梦、来例假的感受。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遭受了不少白眼,也遇到过好雇主,但住在别人家里,总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讲起“皮村文学小组”时,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她从小就喜欢看书、跳舞、画画,在周围人眼里,这当然是不务正业,只会招来鄙夷和阻挠,没想到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地方会认可她的爱好,还有老师来指导他们怎么写。



有一次北大的张慧瑜老师来上课,大家讨论得很热烈,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张老师知道她还要赶回雇主家,就提议顺道开车送她。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人家是北大的教授,在我们那儿,相当于县长了是不是,哪能让县长开车送你呢?”张老师说,别客气,咱们都是朋友。她说,那天晚上她没怎么睡好,张老师的话在她心里久久回响。


当我向她确认这些可不可以写进我的文章时,她淡然一笑:“我给你讲的,都可以写。”顿了顿她又说:“我觉得文学不应该有那么多禁忌,现实中不能实现的东西,都可以放到文学里去。”


文章发出来后被张老师看到了。从2014年起,张老师坚持给文学小组上课,还热心邀请他的朋友们参与,包括大学老师、作家、编辑、记者等,组建了一个皮村“志愿者群”。张老师联系上我,问我愿不愿意去皮村和工友们交流一下。于是一个周六下午,文丽带着我,先坐到六号线的草房,再挤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奔皮村去。路过一片深门闭户的别墅区,一排破旧的棚屋,修车洗车之类,接着是一片田园风光:金色的阳光穿过路旁的树林,洋洋洒洒地铺在田野上。到了皮村环岛,人群哗啦啦地从车里涌出来,尘埃四下飞扬,像我老家县城的客运汽车站,混乱而熙攘,街道上鳞次栉比地排开一爿爿小店:麻辣烫和卤肉摊飘出油腻的香气,理发店门口旋转着艳丽的霓虹灯,潮牌服装店则循环播放“三十元一件,五十元两件”的招揽,热情中透出倦怠……文丽喜气洋洋地说,这两年皮村经过环境整治变得干净了,不像以前,下个雨,遍地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工友之家是一个独立简陋的小院子,傍晚时分,工友们陆陆续续从各处赶来,围坐在“教室”里的长条桌旁。他们大多数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各自拖着沉甸甸的脚步,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有被风霜雕刻的痕迹。然而当我们讨论起“叙事的节奏”“如何从繁冗的细节中拎出主线”“情感的表达与克制”时,他们又若有所思,遗忘白天的劳累,获得了短暂的轻松。讨论渐渐热烈起来,范雨素说起她最近读到一些青年写作者的小说,觉得他们的感情是真诚的,就是还摆脱不了个人苦闷的情绪,文学是需要人把自己生活里的苦消化了,再超脱出来,和整个时代、社会联系在一起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雨素姐。她因为一篇《我是范雨素》走红网络,之后有出版社向她约稿,为了有更多时间创作,她辞了住家育儿嫂的高薪工作,一面做零工维持生计,一面在皮村写作。她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有独特的思考和立场,让我很受震动,我意识到她并不甘于成为“网红”,而是有自己的文学抱负。


那天晚上来的有金洪阳、高广卓、徐克铎几位大哥,富有激情的诗人小海,走南闯北坚持写作的万华山,一个安静的男孩坐在后排,后来我知道他叫苑伟,文章和本人一样内敛。后排还有一位笑呵呵的大姐,活动结束后和我打招呼:“你四川人喔?我简阳的,老乡嘛。”她举手有豪气,中气十足,在灯光暗淡的房间,洪亮的声音像某种明亮又矫健的动物,一下子跳出来,是施洪丽大姐。


临走时,华山塞给我两本文学小组自印的《新工人文学》,笑着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02


这一看,我被施洪丽写的《一个四川月嫂的江湖往事》迷住了。施大姐文如其人,豪放敞亮,她先在老家务农,然后进城打工,先后在餐厅里当“墩子”,在成都火车站摆地摊、擦鞋,又如误入幻境一般,在一户做大生意的台商家当月嫂。这篇文章洋洋洒洒两万多字,混社会的超哥、拎耳锅的大厨、涉世未深的小姐、钵满盆满的商贾轮番登场,像一盆麻辣火锅,90年代和新世纪前后那段岁月在其中翻腾熬煮。施洪丽常有神来之笔,“穷则思变,变好变坏看天意”,多么豁达潇洒,还很幽默,再三回味,又有辛酸在里头;她写自己想回农村种地,村里老太太劝她不要回来,“犹如当年赵太后祷告燕后勿返”,我真是绝倒,非常年阅读又经历半世坎坷之人,写不出这样举重若轻的句子。


年底时,文丽告诉我,公益组织“鸿雁之家”计划举办一场家政女工的主题活动,她要去参加表演,如果我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活动很丰富,歌曲、舞蹈、诗朗诵等等,窸窣的笑语、说话声和音响的轰鸣在小小的厅堂里回荡。雨素也在。第二次见面,有了亲切感,她拉我坐在身旁,望着台上的热闹场景,又说起了文学。



雨素说话很快,声音清脆,仿佛嘎嘣嘎嘣的豆子往外跳,听起来有一种轻快的节奏,神色中又含有迟疑。她经历得多,敏感又通透,说话一针见血,总是能用别开生面的表达揭示被普遍忽略的真相。她能破除生活中的很多光环,包括文学自身的浪漫光环,这让她的表达中有一种难得的洞察力。出名后,有人说她的文章是别人代笔的,“把我一个目不识丁的育儿嫂推进文学的殿堂”,她不服气,有一次参加演讲时说:“我不明白,文学的殿堂都已经站满了?我走不进去,只能被人推进去?”这是典型的范雨素式表达,别开生面,让人一愣,细细一想又觉得,对啊,就是这样。


她的生活没有发生实质的变化,依旧需要靠家政挣钱。我们谈起文学的意义,她说:“对我来讲,更多的是对生存有帮助。我从小喜欢看县志,历史上的苦难看多了,我就明白,个人的困难是很渺小的,人再难都能活下去。”我们又说起文学对小孩子的作用,她又说:“什么启蒙、净化心灵啦,那有点太虚了,我看就是实实在在的,家长都出去打工了,孩子留在乡下,好多沉迷网络、打电子游戏,老人根本管不住,看了这些我很痛心,如果能看看书不就好些了吗?”


过了一会儿,台上几个孩子唱起了《树下的娃娃》,这首歌是雨素作词,写农村留守儿童思念进城打工的妈妈:


知识长什么样子

大雁在天上写着个一字

村里的娃娃在树下咿咿呀呀

聪明的人长啥样子

大雁在天上写着个人字

村里的娃娃在树下想着妈妈


我坐在台下不住地点头,写得好,写得真好,简单清澈,却写进了人心最柔软之处。她转过头来看我,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后来我又读到被大家尊称为“福来大哥”的郭福来的诗《轮船,港湾》,“大海无边/消磨了多少条航船的青春岁月”,“每条船都说着自己的方言”,“只有海水记得每条船的疲惫”,然而“大海的胃口又可以吞下所有的航船”。郭大哥是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的农民,后来到北京打工,现在是布展工人。我很喜欢这首诗,它超越抒情,浓缩了写作者的生活阅历并创造出一个共通的经验空间,表现出高度的艺术再现能力,里尔克说:“我们应该以一生之久,尽可能那样久地去等待,采集真意与精华,最后或许能写出十行好诗。”在我看来就是指《轮船,港湾》这样的诗。


我联系上郭大哥,又读了一些他的非虚构作品。《三个人,一棵树,四十年》文字老道,积蓄了强大的忍耐力,不动声色地表现出来,仿佛在打铁,一遍遍地淬炼、敲打,最后呈现出一种坚实的质地。他写自己的故事,却不用第一人称“我”,而是用第三人称“郭福来”,“且说距今四十年前,郭家洼村里有个叫郭福来的男孩子”,又亲密又疏离的语调,仿佛郭福来是别人,替他受了苦。郭福来同两位儿时好友发现了一棵会流血的树。郭福来长大了在地里流汗,“种小麦吧,有蛴螬、蝼蛄、蚜虫、灰飞虱、造桥虫等;种玉米吧,有玉米螟、盲椿象、钻心虫等;种棉花吧,有蚜虫、盲椿象、红蜘蛛、棉铃虫等”,一个在田地里躬着身体的博物学家。郭福来进城务工,那颗神树也见证了三位好友的分道扬镳的命运。


好作品越来越多。苑伟写了清秀、克制而富于同理心的《暗夜前行》,徐克铎交出了饶有地域特色和乡村趣味的《媒人段钢嘴》,文丽的《我的母亲》记录了一个农村女人的生命史诗……文学小组的创作已经比较成熟。2021年末,“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员”和“读海德格尔的农民工”引起普遍的讨论和反思,更让我有了紧迫感,强烈感觉到将劳动者发声呈现出来的必要性:他们一直在被描述、被讨论、被定义,为什么不听听他们自己的声音呢?我向张老师提出为文学小组做一本作品合集的想法,张老师非常支持,又向我推荐了李若的文章。李若前几年已经回老家,所以我还没有机会认识她。


读《红薯粉条》时,我忍不住默默流泪了。作为一个每天与文字打交道的编辑,我感觉自己面对文字日益挑剔,也可以说心灵越来越坚硬和麻木,难以被文辞的优美和技巧打动,文字是可以被修饰和润色的,也就有可能是巧言令色的。但李若的文字简单质朴,几乎全然是白描,极有耐心、一点点地告诉读者,红薯要怎么打成浆,怎么过滤,怎么煮开漏粉,怎么在大冬天里用冻僵的手搓开,怎么晒干,又一点不枯燥,因为这个过程既是叙事,也是写情,是父亲、母亲劳作的辛苦,是一个人无法抹去的童年记忆。李若的情感是从内心深处自然流溢而出的,她让我想起了童年时我的父母劳动的情景。



03


2022年初,文学小组在鲁迅书店聚会,我见到了很多活跃在群里的志愿者老师和工友。聚会有文艺表演环节,文丽自编自演了一个小品《找阿姨》,缺一个演员,于是由我客串“河南阿姨小张”。文丽演趾高气扬的雇主,挎一个小皮包,先是说我生的地方不好,然后又嫌弃我八字不利,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引得观众大笑。文丽穿了美丽的连衣裙,涂了鲜艳的口红,脸上洋溢着神采,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她更加自信,焕发出充满女性意识的生机。


那天洪丽没来,去年,她确诊癌症,回老家治病了。聊天的时候文丽说,过段时间洪丽应该还会回来,一来是治病需要钱,她打算等病情稳定了,继续回北京做月嫂;二来她也舍不得文学小组,只有在这里才会有人和她认真谈论《浮士德》和生命的意义。独立导演陈橙一直在跟踪拍摄一部关于洪丽和文丽的纪录片,她说,洪丽的生命力很顽强,她还在修改、扩充自己的作品,她一直在写。


四月的一个周六晚上,我带着出版合同再次去到皮村,大家推举雨素和郭大哥做代表签字。我们约在7点半,郭大哥在城里干活儿,下班后赶回皮村,最快也得这个时间。


我们在同心小学对面的拉面馆坐下来,点了鱼香肉丝、地三鲜、兰州拉面、豆腐汤,雨素和我说着话,郭大哥起身去拿杯子。我用余光瞥见他贴着柜台站着,一拍脑袋,坏了!他去结账了!雨素一把拉住我,笑笑:“你想想,你都叫他郭大哥了,他能让你给钱吗?郭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郭大哥回来坐下,我问他每天的安排。他大概六点起床,挤上公交到海淀做工,晚上七八点钟回到皮村。他为自己因为太累而没有产出太多作品不好意思,说最近正在写一个农民三度进城打工的故事。他没有电脑,只能手写在纸上,看以后能不能拜托会打字的年轻人录入电脑。他早已明白,指望文学来改变生活状况并不现实,但就是喜欢,忍不住想写。说着说着,他嘿嘿一笑:“到我们这个年龄,面对生活的捶打,能够坦然接受了。”他很谦逊,内心又有真正的骄傲。这种坦然并不意味着“麻木”,而是以更耐心的方式处理生活的经验,所以他的文字平静而醇熟。


雨素点点头,聊起苏东坡,问我最喜欢他哪首词,我想了想说,《临江仙》吧,“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一个人看透了生命的本质,得到了平静和解脱,这一句有痛楚,却写得从容舒展。雨素说,她也喜欢这首词,只是角度有点不一样,她最喜欢“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你看苏东坡,别人如果遇到家童不起床开门,早就火冒三丈了,他还站在门外听江声,心情好得很。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本来没有什么是完全平等的,但文学的确让人更有平等意识。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理解过这首词。文学将我们联结在一起,我也自认为比较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们看到的大片风景依然是我看不到的。


在做这本书的过程中有两个时刻尤其难忘。一是文丽为每位作者画了像,我希望在每幅画像下面放上他们自己的签名,于是分别发信息请他们拍摄签名的照片。我是白天上班时发的消息,徐克铎大哥直到晚上八点过才回复,他白天在地里干活,没带手机,晚上回家才看到消息。而王成秀大姐的消息我接近凌晨才收到,她的雇主家这天来了不少客人,她一直忙里忙外,脚不沾地。他们很客气,觉得耽误了我的工作。想起文丽曾经告诉我,她都是干完了一天活儿,到了晚上,筋疲力尽躺下时,用手机在“石墨文档”里写几句,我对这些作品有了更切近的感受。



二是在整理人物简介时,当九位作者的出生地、人生经历、做过的工作同时铺展在我眼前,“打工十多年,从南到北”,“当农民兼做顶棚二十七年,后来在快递公司看大门、打杂、当库房保管”,“高中辍学打工,曾做过十多种职业”,这些平实的文字变成了沉默的史诗,让我的心灵受到震动。王成秀大姐还有一番特殊经历,她的身份证上错印了姐姐的名字,写的是“王成平”,至今也没能改过来,这似乎是一个有点荒诞感的隐喻:一个普通人想在世间确立自己的身份有多么艰难。


欣慰的是,现在这本《劳动者的星辰》终于面世了,某种程度上,这是对他们的劳作、身份,以及更重要的,文学水准的认可。他们写出了值得更多人阅读和讨论的好作品,这些质胜于文、根植于人心的篇章让我相信,网络对范雨素们、对皮村的关注不会只是一阵风,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或许有读者会认为,有的篇章“过于朴素”,但在我看来,这种摒弃华丽辞藻和多余修饰的风格恰恰是文学小组创作最珍贵的地方,也指向一种写作的价值观:正如苏格拉底认为“公正不需要修饰”一样,朴素文字中蕴含的巨大能量已经足够担当起他们经历的生活。


我深深感谢张慧瑜老师和各位志愿者老师多年来的坚持,感谢文景同事给我尝试的机会,感谢设计师张卉将这本书的力量感丝丝入扣地呈现出来。我还想对文学小组的每一位成员说一句“谢谢”,这绝不是客套话,而是发自肺腑之语。文学小组的帮助不是单向而是双向的。不止一位志愿者老师曾告诉我,文学小组就像个乌托邦,他们在交流的过程中感到“人与人之间消除隔阂的快乐”,还有老师说,当学院知识生产已经变得模式化,他们经常陷入对学术意义的怀疑,甚至对知识话语感到厌倦,而文学小组让他们找回了文学的本真。



而对我来说,他们不仅在潜移默化中帮助我重新认识质朴、坚韧、耐心这些美好的品质,也让我深刻感受到,文学与现实生活血脉相连的生命力。我想起第一次去皮村做志愿者的那个夜晚,活动结束后,大家兴致未减,热情送我去村口坐公交车,一路继续热烈讨论。天上繁星点点,我们走在街上,如快乐的鱼群向大海深处游去。这也是文学给我们所有人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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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范雨素 / 郭福来 等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品方: 世纪文景
副标题: 北京皮村文学小组作品集
出版年: 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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