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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致陶亢德的三封信

原标题:林语堂致陶亢德的三封信

林语堂致陶亢德的三封信

《陶庵回想录》,陶亢德著,中华书局2022年7月版,88.00元。

□姚一鸣

陶亢德的《陶庵回想录》,这部沉睡了几十年的回忆录,刚出版便引起了大家的兴趣,陶亢德用有些直白的书写,描述了他一生的际遇以及与周作人、林语堂、老舍、徐訏、邹韬奋、丰子恺等的交往,还有上海沦陷前后办刊办出版社的经历和晚年的一些境况。他协助林语堂编辑《论语》《人间世》《宇宙风》三本小品文刊物,也是成绩卓著。《陶庵回想录》以亲历者身份去直面历史,书中留下了抗日战争前后沦陷区文坛的不少生动细节。

近日从旧书市场偶得一本《林语堂序跋书信选》,书中收有林语堂致陶亢德三封信,有意思的是,这三封信讨论的即是《论语》《人间世》《宇宙风》三本小品文刊物。第一封信刊于1933年11月1日出的《论语》半月刊第二十八期,信中林语堂看似向陶亢德嘱托办刊之事,实则是宣扬和褒奖《论语》,阐述了《论语》办刊风格、选稿标准等,对于怎样办好刊物提出了建议,林语堂在信中写道:

“论语地盘向来完全公开。所谓‘社‘者,全、潘、李、邵、章诸先生共同发起赞助之谓也。其玄虚,亦与上海弄堂中某某学会,某某大同盟相等。论语向来所刊外稿多而社稿少,论语早已公之天下矣。论语之成功,即国人共同之成功也。初办时并不知天下有许多同志,有许多清新可喜文章,今果有之,是论语公开政策之酬报也。今来稿既多,选择不妨比以前严格,即有熟人,文章欠精彩,不妨退还,且后彼且将谢汝。在本刊方面,总期以篇篇可读为目的。阅稿之难而不甚难,然不可不慎。最怕是埋没好稿。亦有好文佳句埋没于游词废句之间,宁不可作,不可放弃……”(全、潘、李、邵、章诸先生,应是全增嘏、潘光旦、李青崖、邵洵美、章克标)

在《陶庵回想录》有“林语堂这个人与《论语》”一章,描述早期办《论语》时的一些细节,按陶亢德的说法,是林语堂邀请他来协办《论语》的,时间应该是1933年,那时陶亢德在上海文库,上海文库结束后进入《论语》编辑部。按陶亢德的了解,《论语》虽然销路不错,但在编辑费和稿费上不能正常发放,为此陶亢德很着急,怕影响杂志销路和前途。“我接编《论语》时,它的销路已经很好,我生怕我编以后销路下跌,唯一办法是拉住经常为《论语》撰述文章的确写得很好的作者,像老舍、老向、何容、姚颖这几位。林语堂本人按月给《论语》写一篇《我的话》。老舍给《论语》写的文章除长篇小说《牛天赐传》之外,还有短篇,而且还翻译过一篇美国小说,那是《论语》出西洋幽默特辑特约他翻译的。老向写的不少,而且实在幽默。何容的文章也极好,但数量不多……”

林语堂致陶亢德第二封信刊于1934年4月1日出的《论语》半月刊第二十八期,内容是关于创办《人间世》。根据林达祖的回忆:“约一年之后,林语堂看到《论语》的生意兴隆而眼红了,而这个刊物毕竟是时代图书杂志公司的,或者说是邵洵美的,想自己的辛苦,只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一念之私,他决定自己去办《人间世》《宇宙风》,把陶亢德拉去做助手……”林语堂办了《论语》,再办《人间世》,自有种原因,最根本的还是推广他的“幽默”“性灵”文学。

“盖幽默之为物,其实质不在皮毛,在见解不在文字,必先对社会人生有相当见解,见解而达于‘看穿’时,幽默便自然而来。小品文即在人生途上小憩谈天,意本闲适,故亦容易谈出人生味道来,小品文盛行,则幽默家自然出现。故弟尝谓:‘提倡幽默,必先提倡解脱性灵,盖欲由性灵之解脱,由道理之参透,而来得幽默也。今人言思想自由,儒道释传统皆已打倒,而思想之不自由如故也,思想真自由,则不苟同,国中岂能无幽默乎?思想真自由,则文章必放异彩,又岂能无幽默乎?‘弟之院二者共存共荣,此中有大道理在。何时约兄同到洋泾滨上,共举香槟,其快慰当奚如?……”《人间世》半月刊是林语堂于1934年4月初创办,由良友图书印刷有限公司出版兼发行,出至1935年底停刊,共出版了42期。而林语堂写信之时正是《人间世》创刊之日。

第三封信刊于1938年1月11日出的《宇宙风》半月刊第五十七期,题为“海外通信”是林语堂读了49、50、51三期《宇宙风》,“内容精彩出乎我意料”,并且告之了海外(美国)华人对于抗战的支持和募捐,“国若不存,何以家为?”且引国外报刊对于抗战形势的分析,认为“无论胜败如何,日本必将重伤”“中国若能改变战略,而取游击……”显现出林语堂对于国难的关注,信附言林语堂1939年“离美赴欧,稍住意法地中海沿岸”,正在编孔子集语(Confucius Jiyu)。林语堂此信无涉《宇宙风》相关事宜,更多是关心抗日战争的时局及海外的反响。

林语堂致陶亢德的三封信,应是以书信形式发表的书简,并不算狭义上的私信,主观上还是介绍和推介他的三本小品文刊物,以林语堂之学识和精明,以及对于办刊的把握,能请到陶亢德般有才学的编辑,使《论语》《人间世》《宇宙风》能顺利出版和发展,去实现他的办刊理想。

对照《陶庵回想录》,会发现林语堂与陶亢德之间微妙的关系,既是雇佣和被雇佣,又是亦师亦友,陶亢德的编刊才能,林语堂是十分赏识的,而林语堂有些奢靡的个人家庭生活,陶亢德是羡慕的,对于林语堂的才学,陶亢德也是佩服的。办《论语》《人间世》《宇宙风》三本小品文刊物,于林语堂来说,只是他文学生涯的一部分,但就陶亢德而言,却是赖于生存的根本,也是陶亢德编刊过程中的黄金十年,他曾这样说道:“我对《论语》,只是保姆关系,于《人间世》,也只不过是乳母罢了,对《宇宙风》呢,却是居于生母的地位了。”《论语》《人间世》《宇宙风》看似是林语堂之功,实则成就了陶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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