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呼喊你们大家的名字

一九八八年,苏联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苏联人发起了一场勇敢的“纪念碑”运动,点名批判斯大林,其中有一块高举的标语,要求给斯大林时代的死者寻求公道,标语借用了一个异议诗人的诗句:“我想呼喊你们大家的名字。”数天后,戈尔巴乔夫竟然在苏共大会结束前说:“斯大林时代受难者的纪念碑必须建造。” 最后,苏联终于解体。我不知道纪念碑最终有没有兴建,但是,苏联就是一座历史纪念碑,纪念着恐怖统治下痛苦的灵魂。同样地,中共建国,我们也发生了一场历史的大悲剧,即使在文革的杀戮后,还有着八九民运青年学生的牺牲和鲜血。

像黑色纪念碑一样沉重

噎是第十年的清明节了(按:此文写于1999年),让我像苏联的异议者一样,举起心中的一条挥之不去的标语:我想呼喊你们大家的名字。在丁子霖所搜寻的“六四受难者名册”中,这些名字仍然像黑色纪念碑一样沉重:

吕鹏,9岁,小学生。被戒严部队射中胸部,当场死亡。

蒋捷连,17岁,中学生。独子。在木樨地中弹穿胸而死。

叶伟航,19岁,中学生。海军总医院第一号无名尸,右肩右胸及后脑中弹身亡。

萧杰,19岁,大学生。独子。逾红色警戒线,戒严部队喝令未从,子弹穿胸而死。

董晓军,19岁,大学生。在天安门广场撤出的学生队伍中,排尾被坦克压死,尸体碾碎。

王培文,21岁,大学生。在天安门广场撤出的学生队伍中,排头被坦克轧死,尸体轧碎。

钟庆,21岁,大学生。头部中弹,打掉半个脸,从衣袋钥匙才能辨明身分。

钱辉,21岁,大学生。被坦克击破膀胱及大腿动脉,还说“当心!”血流一百米而死。

吴国锋,22岁,大学生。独子。四川某偏远县唯一的大学生。死后火化,父母领回骨灰。

田道民,22岁,大学生。家境贫寒。刚做完毕业论文,被坦克碾死。同学每年各捐十元给其父母。

何洁,22岁,研究生。公认为神童,十五岁入清华大学,头部中弹亡。

刘弘,24岁,大学生。腹部中弹,肠子流出,被同学塞回,死于同学怀中。

刘景华,30岁,工人。夫妇均中弹,孩子送老家抚养。

宋晓明,32岁,工人。军车子弹穿透大腿动脉,持枪军人命令不准抢救及输血而亡。

周永齐,32岁,工人。子弹从左侧胸射入右肺穿出而亡,遇难时妻刚分娩15天。

还有数不清的无名青年

这十五个青年人,都是在六四的晚上,为中国的民主运动而牺牲的。在丁子霖的名册里,这样的死者便有九十六人,还不包括那些横死街头的无名青年。六四至今噎十年,他们的名字,没有花环,没有纪念碑。在这被人淡忘的历史里,我仍然想大声地呼喊你们大家的名字。